主仆一行,惊恐万状。
“怎么回事?这马怎么回事?”
“吁——”
“大人!这……这是回头路啊。”
众人手忙脚乱,可是这些平时温顺的马儿,完全不听命令,只一味狂奔。
耿驭胜身为兵部尚书,这种福利是光明正大谋的,甚至不用他暗示,兵部旗下马场养的马,负责官员都是自觉紧着最好的挑给他家用。
此时,马蹄矫健,风驰电掣。
哨声隔着一段距离,间歇性吹响。
像黑暗中,有着某种牵引力量的鸣笛。
一直跑出去好远,才有人勉强冷静:“哨声!是哨声!有人用哨声在操纵马匹。”
有人心一狠,想跳马逃生都不敢,因为速度太快,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后来耿驭胜急中生智,抽出携带防身的匕首。
他颤巍巍伏在马背上,防止跌落,匕首横在马脖子处,又迟疑着不敢赌。
他富贵半生,不敢赌命。
随从中却有人比他果决,瞧见他动作,当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凶器,狠狠扎下。
座下马儿嘶鸣一声,前蹄直立,短暂痛苦发狂后,轰然倒地。
马背上的人摔落在地,竟没有受太重的伤。
前面的人回首,见状,都是眼睛一亮。
有动作快的两人,紧随其后效仿。
同时——
黑暗中,后面另有一队铁骑毫无征兆出现,追赶上来。
“是趁火打劫的山匪吗?”前面人群里,有人呢喃。
心道,这也太祸不单行了!
最先落地那人,没受重伤,心中正窃喜,还不等他完全爬起,心里就是一惊……
哦不,是心里一凉。
真凉!
后面一杆长、枪,精准自后心洞穿他心脏。
他猝然低头,不可置信瞪眼看着胸前洞穿的利刃,鲜血自嘴角滴落,瞪着眼睛,直接咽气。
马背上的人,却未撤手,顺势一挑。
他臂力惊人,尸体飞起,被后面的人心不甘情不愿接住,驮在马背上。
出手的人兴高采烈:“京城这鬼地方,平时拎把剑出门,都怕戳着遍地走的贵人们,老子枪法都要荒废了。”
后面收尸的人,骂骂咧咧:“他娘的一个狗腿子,尸首还要带回去复命,一点都不痛快,丢下去喂狼不行?”
话音未落,又有人兴奋大叫:“嘿!又有两个活腻了的,林哥这回你别抢啊。”
策马就超越前面一人,追了上去。
前方马队中,刚下手杀马的两人,下坠过程中,后悔已经来不及。
“别……别杀我!”破音的惊叫声中,后面那些人饿狼一样,约莫十分渴望见血,甚至没等他自马背上摔落,就被两杆长、枪同时穿胸挑起。
他的同伴更惨,被四五个枪头直接扎成刺猬。
然后,一群人,还差点为抢人头打起来了。
“你他娘的,平时在战场上就不要命的抢功,这种小喽啰,就不能让兄弟练练手?”
“学艺不精,你赖我?菜就多练!”
“你等着!回去操练,咱俩单挑,老子非打到你爬不起来。”
然后,有人劝架:“都是自家兄弟,几个小喽啰的人头,有什么好抢的?”
立刻有人兴奋了:“这次的目标是位尚书不是?话是你说的,一会儿你别动手,嘿嘿嘿!”
耿驭胜:……
早知道,不如待在府里,等着束手就擒了,也不至于成为这些兵痞眼中猎杀游戏的彩头。
甚至无暇感知愤怒和屈辱,耿驭胜一个文臣出身之人,简直吓破胆。
他使劲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
唯恐后面的追兵不讲武德,还带着弓弩一类的暗器,直接将他射下马。
他剩下的几个随从同理,压根不敢再动别的心思,只在心里呐喊——
跑快点,快跑啊!
回到京城,只要进了守城兵视野,他们不信这些无法无天的兵痞敢在天子脚下公然截杀一品大员。
后面一群人,说笑着,穷追不舍。
前方哨声有节奏的间歇性响起,给马匹牵引。
耿驭胜额头冒出的冷汗干了又冒,反复不知多少次,终于远远窥见前往门楼上点着明灯的熟悉的巍峨城门。
后面追兵,仿佛无所畏惧,依旧紧追不放。
耿驭胜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恨不能那哨声牵引的快些,再快些……
虽然回到京城受审,以他贪墨的数量,也必死无疑,那他好歹还能多活两天。
是的!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能多苟活一日是一日。
就在他满心希望时,前面引路的哨声突然停了。
马儿奔跑的速度,慢慢落下。
眼见追兵越赶越近,耿驭胜才后知后觉,他颤抖双手,重新开始甩鞭抽打:“驾!”
下一刻,哨声再起。
只——
这一次,是口哨。
某人悠扬嘹亮的口哨,音调甚至悠扬转了个弯。
耿驭胜等人坐骑再度失控,城门就在眼前,马匹却集体转了个弯。
就在耿驭胜以为它们要冲向官道旁边一条小路时,它们却原地撒欢,围着一个圈,开始原地跑马。
后面追兵,眼看就到。
耿驭胜等人连抽带骂,都无济于事。
很快,庄林那一行人追赶上来。
一群人,倒是没再动手,就大咧咧坐在马背上,一边大声说笑,一边看热闹。
那些马,也不知抽的什么风,原地都跑出一片尘土飞扬了。
直至最后,又一声婉转悠扬的口哨,戛然而止。
撒欢转圈的马匹也跟着刹那停下。
耿驭胜早就转得胃里翻腾,头晕眼花。
马一停,他就狼狈翻下马背。
可是马背上颠簸了几乎一天一夜,他一个平时坐轿子去衙门,养尊处优的读书人,大腿根早磨得血肉模糊,同时肌肉也颠簸的直打颤,直接跪在地上抠喉咙。
直至,面前出现一匹马。
耿驭胜抬头。
虞常河坐在马背上,笑容肆意:“尚书大人安好?”
他断腿上装了假肢,上阵杀敌是不能了,但正常骑骑马,乍一看去,与常人无异。
耿驭胜瞳孔连续震颤,然后脸色铁青。
“是你整我?”他咬牙切齿,后知后觉。
颠了这一路回来,他想过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又是谁在算计他,一开始以为是皇帝,后来从庄林等人的对话中,又大胆猜测是去年刚回京的那个宣睦,因为皇帝好像没这么无聊,要抓他,直接就拿下了……
却怎么都不曾想,会是虞常河。
“算……是吧?”虞常河居高临下,手里把玩着马鞭。
说着,他屈指探入口中,又吹了一声口哨。
耿驭胜等人的坐骑,就朝着一个方向撒丫子狂奔而去。
瞧着——
该是城外驯马场的方向。
耿驭胜:……
虞常河道:“下官这马驯的好吧?不仅养得膘肥体壮,脚程甚至不输西域进献的那批战马。”
“尚书大人您是下官的顶头上司,所以贵府去年来马场选马,下官特意安排,选了驯得最好的一一批给了您。”
“下官以前是武人,入了您的手下才开始通达人情世故,这算是巴结孝敬到您这位上官了吧?”
耿驭胜:……
耿驭胜气到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虞常河却一脸沾沾自喜,还在自说自话。
他冲耿驭胜挑挑眉。
哦,他那半边眉毛还没完全长出来,瞧着有点滑稽。
他说:“马上就要换届考评政绩了,尚书大人可还记得下官入职车驾清吏司时,您许下的承诺啊?”
“齐老大人已经与下官通气儿,他最近就准备递折子致仕,回家养老了。”
“不过吧……”
说着,他上上下下,神情轻蔑打量耿驭胜:“他的位置虽然空出来了,但我看尚书大人您的位置应该也要空出来了……”
“虞常河!”耿驭胜忍无可忍,暴怒踉跄起身,“你在本官面前装疯卖傻,说的都是什么胡话?本官为你上官,你这般戏耍,又出言不逊,本官定参你一个以下犯上,目无王法之罪。”
他突然想明白了——
虞常河应该不是皇帝派来抓他的。
如果真是赵王和他贪墨一事事发,皇帝会派禁军、御林军抓人,就算派大理寺甚至京兆府都有可能,却绝不可能找虞常河。
宣睦是虞家的准女婿,又在边关野惯了,不守规矩,这分明这是这俩人联合起来,戏耍他,泄私愤的!
“好啊!”虞常河毫不畏惧,一招手:“那就一起进宫,你当着我的面参,你不参你就是老子孙子!”
说话间,一招手。
他身后另跟着一批宣宁侯府护卫中的精锐,立刻有人一拥而上,将耿驭胜及其随从全部五花大绑捆起来。
“你敢!你这是做什么?”耿驭胜又觉得事情不对了。
如果只是泄私愤,虞常河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绑他的。
庄林打马上前,啧了一声,不耐烦一脚踹他嘴巴上,踹掉他两颗上门牙:“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叽叽歪歪,聒噪!”
一口血水吐出来,耿驭胜整张脸疼得扭曲,顾不上叫骂。
庄林凑到虞常河跟前,一脸为难又真诚的劝:“二老爷,这种孙子,还是别要了吧?有辱门楣的!”
虞常河:……
老子图个嘴巴爽快,骂骂人,你还要给我上纲上线?显着你了是吧?
? ?一更。
?
二叔:瞧瞧咱这优秀的业务能力,不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都对不起我这一身的才华!
喜欢折金钗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折金钗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