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阿狸是在言攸榻边醒来的。
昨夜背着背着,其实她自己先睡去了。
醒时榻上已经空空如也,被褥也是盖在她身上的,想必言攸是一早起来去了集贤院整理文书。
连阿狸都不能懂,褚昭不会膈应吗?为什么明知姑娘腹中子嗣是俞繇长公子的,还劝姑娘留下,若不是他如此要求,姑娘本人怕也是不会留它一命的。
她不讨厌俞繇的,可就是对着姑娘腹中一团血肉没来由的不喜。
阿狸甩了甩脑袋,又觉得自己不对,自己不该这样去干预姑娘的想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娘愿意留,她也会尽心尽力侍奉好姑娘的。
阿狸这样哄好了自己,洗漱规矩后又一头扎进医书里了。
……
自得知“噩耗”后,言攸常常心神不宁。
阿狸说可能是孕期的原因,劝她务必放宽心,调理好情绪。
褚昭那不是不介意,只是他好像有个人的打算,言攸理亏,近来说话行事都更慎重了。
至于身孕,言攸迟疑多日,该告诉俞繇吗?
但它一定会是个烦扰,于是她选择缄口如瓶。
她不需要这个孩子,可或许俞繇是需要的,最讽刺的是,她预料到,它终究是留不住的。
倒不如就现在拿掉,趁她还没有昏傻到非生不可的地步。
孩子的存在好像迫使一个少女变成女人,然后受尽十月艰苦,冒着死去的风险诞育下一份责任,在之后一生汲汲营营都为他/她。
至少她不能像她的生身父母那样,因为生下她后发现是女儿,大失所望,便狠心抛弃。
用阿狸的话来说,这一切太可怕了,是压在女性身上的座座大山。
孕期的反应非她能强忍,她只期盼能尽早出宫。
午膳多了些荤腥油腻,叫她见了就直倒胃口,食不下咽,可担心被身边伺候的外人看出端倪,言攸捺着恶心吞咽下去。
待人走后,胃里翻江倒海又吐出来,简直次次都是磋磨。
阿狸连为她准备药和饮食都要避着外人。
“殿下,我该出宫了!”言攸与褚昭在廊道下对话,静谧的空间将她的祈求无限放大。
她想起楚繁讲的旧事,联想至义母的经历,而她若拖到东窗事发那一日,就是悲剧重演。
褚昭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嘴角绷直了,安安静静矗立如雕塑。
言攸道:“怎么了……殿下?”
廊外天朗气清,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
“没有谁……愿意……”褚昭言语委婉。
言攸被架在两难境地。
或许只有告诉俞繇才有法子。
但是俞繇现在是褚昭心上的逆鳞,若顾惜与褚昭的关系,合该同俞繇断清楚。
她走到台阶外,日光久久照在身上,过了一阵天阴沉下来,吹起微风,又送过夏日的栀子香。
褚昭走过去睇见她额角挂了点汗珠,以素绢拭去。
“孤再想一想。”
言攸摆了摆头,恬淡一笑:“我知道该如何做。”
褚昭顺着她发髻到发尾,宽慰性地抚过,说:“留着。”
言攸同他保持好距离。
险些被姜才人撞破,亏得褚昭眼尖,催她先行。
她前脚刚去,姜才人一脸青春盎然地取代她的位置,对褚昭好好寒暄,言攸是走远,但足下生根,眼睛也不听使唤,非要转回去,匿在拐角后窥望。
言攸耻与这样的卑劣和在意。
怀孕的人总是更敏感,阿狸经常哄她,让她想想通畅,莫与自己过意不去。
为了避免黯然神伤,言攸把这些推卸为身孕的原因。
她现在太需要一个倚仗。
言攸逼自己忽略姜才人的活泼可人,姜才人是宫妃,是内官,生是皇帝的妾死是皇帝的鬼,会与褚昭有什么关系。
她对褚昭保有绝对的信任,也隐隐对不希望他让姜才人伤心一场。
言攸听了三两句又扭头回去处理事务了,褚昭不久后就离开此处,结束与姜才人无意义的交谈。
姜才人对他的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而少女偏偏还以为自己伪装地极其纯善温良、天真无邪。
褚昭不为她的灵动动念,他身边需要的是冷静自若的、野心昭昭的、姿容绝艳的……限于言攸一人。
让他用引入局外人的方式试探她的爱意?那太蠢了,反而容易落不到好。
再者他父皇本就疑心深重,对他亦有微词,若不是他近些年收敛,处处谨慎,恐怕早在天子示意下被参得狗血淋头,惨遭废黜了。
褚昭岂会以身涉险。
今日闻弦贴身护卫,那么久以来,褚昭对言攸的所有,他和惊萧都看在眼中,也看的明白。但这次不同,这次他们都不解:“殿下为何要骗言姑娘?”
左少卿大人已经到东宫外求了好多回,天晴求,阴雨求,即便是晓得言姑娘已有身孕,依然愿意娶她续弦。
哦……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对,太子不杀那目的明确的大理寺少卿已经是仁德了。
早年的太子哪有如今的好脾气。
褚昭指尖夹着黑色棋子,曾是言攸弃于雪中,要与他割席的意图,重拾之后,就在心头生结。
他只道一句:“欠的债,该还的。”
她骗他两次三次乃至数不清的回数,他这才开始骗她第一次,有什么?
有人称为同态复仇。
可褚昭并不那样认为,他是因为情爱,再三的纵容,只是善意的谎言而已。
只是一个谎而已。
不过一条蛛丝吐露,往后就是一圈一圈地编织,想和她缠得不死不休。
没了褚昭,言攸可以活,或许还会活得格外好;但得不到言攸,褚昭会日日抓心挠肝,郁郁而终。
她离得开他,他却离不开她,本就不公平,褚昭只能想想法子,补足这失衡的困局。
“公平,要想法子争才有的。”别人不会把公平献到他手中来,任他驱策。
一个视情爱如洪水猛兽般的女人,甘愿拴上这份枷锁,他才算真正的赢。
他还能忍,忍受她过去的朝秦暮楚,但今后,绝不能再脱离他一点。
落日熔金时,褚昭又望见候在东宫的薛疏。
“微臣恳请殿下成全。”
褚昭哧地轻哂:“什么成全?你也配?”
“殿下,你总有用得上我的时候。”薛疏不卑不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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