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还黑脸了?”那小二又讥讽道,“果然是女闾出来的姑娘,虽然什么活儿都不会干,出门还要给我们这些下等人脸色看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珍珠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欺人太甚?要不是你搁这碍眼,我都没时间理你!你神气什么,你不就仗着二小姐心善,可怜你,将你留在酒肆吗?”
珍珠握紧了拳头,差点要打人。可那小二也不是好惹的,一把握住珍珠的拳头,反过来想给她一巴掌。
气氛剑拔弩张,棠姬刚想撇下柜台这边围着的客人过去劝架,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过去,老李突然从后院回来,走到珍珠和小二面前,一把拉开了二人。
“吵什么?这么多客人在,不嫌丢人啊?”
老李不仅是酒肆里的管事,掌管着里里外外佣人的身契,而且长得高大健壮,个头比珍珠和小二高出一头,并且他又是经常习武的,力气很大。原本气势汹汹的小二抬头望了眼老李,一下子就犯了怂,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珍珠也红着眼睛撇着嘴,试图解释事情的经过。
“他骂我,说我是娼……”
话没说完,珍珠突然哽咽难当,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
小二悄悄侧过脑袋观察了一下老李的表情。
别说珍珠了,老李这个酒肆的大管家脸阿桃这个“二小姐”也不太喜欢。偏偏老板娘棠姬看重老李,酒肆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听老李的,看起来比二小姐还要得宠。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我这怎么能是骂你?你本来不就是娼妓吗?我这也是实话啊……”
不等小二说完,老李上去给了小二一个嘴巴。
“你是奴隶是不是实情?谁张口闭口说你是奴隶,你爱听吗?”
“……”小二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
老李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大家都是苦命人,都应当体会彼此的难处。”
小二看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珍珠,似乎并不认为她是个苦命人。但是他这样的苦命人也不敢顶撞上司,点点头表示受教,灰溜溜的跑去别处做事了。
珍珠还低着头抽泣,老李无可奈何,摸了摸前襟和衣袖都没有翻到帕子,又去旁边找了个女佣人,问她要了一块手巾,回来递给了珍珠。
从一开始珍珠就知道老李不太喜欢她,这次老李能回护她她已经十分意外,没想到他竟然能贴心地帮她寻巾帕擦眼泪。
珍珠有些惊诧,看着老李手中的手巾半晌没敢动。
老李还以为珍珠是在女闾中过惯了精细的日子,嫌弃这手巾不干净,耐着性子解释道。
“虽然有些粗糙,但是是干净的,你凑合用吧!”
珍珠急忙摇头,一把拿过老李手中的毛巾。
“谢谢你,李哥。”
珍珠细细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又朝老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老李看着眼前娇艳美丽的佳人,一瞬间被晃了眼,眼神中全是对她美貌的惊叹。
半晌,老李才应声:“不用谢,不过是块毛巾而已。”
门口柜台边,棠姬终于应付完这一批客人,也连忙过来探看情况。
难得见老李待珍珠这样和善,棠姬还以为他是转了性子,彻底对珍珠放下了芥蒂,心中十分欣慰。
棠姬又看了看刚刚哭过的珍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阿桃要留下你,就一定会保护好你。我回头会跟其他佣人讲,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
珍珠干笑附和了一下,心中仍惴惴不安。
她虽在这酒肆待的不久,但对酒肆中的人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棠姬、郑子徒夫妇人品虽不错,但郑子徒大部分的时间是不在酒肆的,只有晚上在酒肆中留宿,白天绝难见到人影;棠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酒肆,可棠姬要照管酒肆上下的事情,平日里忙得要命,也很难分出时间处理她的闲事。
实实在在关心她、愿意在她身上花时间,能护着她的有个阿桃,可阿桃还要上学,只有休沐的时候才偶尔回来,大部分的时间里其实是指望不上的。
她除了闷在房间里,平常能接触到的其实也就是酒肆里的这帮佣人们。
她的身份尴尬,佣人们并不拿她当主人,也不拿她当客人,对她的态度相当轻慢。
离开女闾是突然之举,她原本攒下许多金银细软,一件都没来得及带出来。倘若她口袋中还有银钱,即便她从事的行当让他们看不起,他们也不敢公然说出来,相反还有可能为她这边的赏钱对她卑躬屈膝。
只是她如今口袋空空,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在酒肆中白吃百住,还得劳烦酒肆中的佣人们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一天三晌送水送饭。他们没有赏钱拿,心生怨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珍珠思索了一下,抱住棠姬的胳膊,温声道:“老板娘,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说!”
“我想着,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个事情做,我想赚一些钱——我不是说您薄待了我,酒肆里有吃有喝,我确实很满足了。但是我总是一个人在这边,也想要有个事情做打发时间。”
棠姬想到以往有阿桃陪着珍珠玩,确实也算热闹,不过阿桃已经上学去了,就留珍珠一个人在这里,确实难免苦闷。
“你要是实在闲,找个事情做也好——你会做饭吗?后厨现下正缺厨娘。”
珍珠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不会做饭。”
老李也帮着想主意:“端盘子洗碗的活儿倒是简单,你应该容易上手……”
珍珠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只是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表情比方才被小二骂的时候还要委屈。
棠姬也顺着珍珠的目光看了一下她的手,珍珠的纤细洁白,指若削葱根,指甲上还涂着鲜艳的蔻丹。
棠姬以往常游走在京中贵妇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珍珠为了保养这双手花了多少银钱。
光这些蔻丹的价钱,就够支付酒肆一个小洗碗工一个月的工钱了。
她离开了女闾,但是却过不惯粗茶淡饭的平常日子,将来的日子只怕也不太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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