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禁足三年,一应吃穿用度全在老八眼皮子底下,
要是没他的默许,郭络罗氏能弄到自戕用的布条?
况且都三年了,老八为何非选在今年颁金节这个档口,
是去年、前年没有颁金节吗?
还不是前些日子安亲王岳乐一脉悄悄给老九递帖子的事被捅出来了,
老八想借此收拢他们的心罢了。
“老八打小心眼就多,对良妃这个生母或许有几分真心,旁人,呵!”
胤礽轻笑了一声,
郭络罗氏出身高贵,嫁给老八后,也从来都只把惠妃这个养母当做亲婆母,
什么时候对良妃有过好脸色,
老八这个做儿子的,难道就不介意这些?
还不是想着拉拢安亲王岳乐一脉,暗地里忍着,
就这,他又能对郭络罗氏有几分真心,
真要有真心,还会纵的她从前闹出那么大阵仗?
君不见疼福晋爱福晋的有多少,但又有哪个如他们这么惹眼到老爷子都关注的,
也就老八,让一介女流顶在前面承受老爷子的怒火,自己在后面扮好人,
如今人没了,还得给他铺路,
真心,啧啧啧!
石蕴容扫了他一眼,目光移到头顶上方的床幔上,
眼中再无方才的惋惜怜悯,
是啊,真在意的人都没事呢,
老八又怎会真的急呢?
不急,又怎会出错呢?
……
“睡吧,明日事儿还多着呢。”
“嗯。”
胤礽将所有念头抛之脑后,手下意识搭上她的肩,
下一瞬却被她拍开,“老实些,这档口的。”
“怎么了?”
胤礽又凑过去,揽住她的腰,低语:“孤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你想哪去了?”
石蕴容一个眼神瞥过去,胤礽低低笑了两声,不断摩挲着的手安分下来,哄道:
“好好好,快睡。”
……
郭络罗氏的丧事,在一片刻意维持的低调与皇家不可避免的议论纷纷中,草草了结,
棺椁以一个庶人的身份,被送入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坟茔,
八贝勒府门前象征性的白幡撤下后,仿佛连带着那段充满血泪与纠葛的过往,也一并被匆匆掩埋。
沉寂了数月后,老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乾清宫的殿门外、六部的廊庑间,
康熙果然言而有信,
并未因郭络罗氏之事彻底迁怒这个儿子,
相反,接连派了几桩涉及钱粮、修缮的实务差事给他,
差事不算顶顶核心,却也绝非闲散,
足够让人重新看到“八贝勒”在朝堂上的分量。
同时,安亲王岳乐一系虽痛失了一个血缘纽带,但政治联姻的意图并未断绝,
不久,两位出身安亲王藩邸旁系、姿容教养皆属上乘的格格,便被以“伺候贝勒爷,以慰伤痛”的名义,送进了八贝勒府的后院,
胤禩默然接纳,双方心照不宣,维系着那层并未因死亡而完全断裂的纽带。
起初,胤禩是心怀庆幸与振奋的,
皇阿玛没有放弃他,
差事在手,安亲王一脉的支持犹在,
他失去的似乎只是一个“罪妇”,却换来了君父的重新打量和势力的再度靠拢,
他处理公务愈加勤勉,待人接物愈发谦和温润,
试图将那场悲剧带来的阴霾与颓唐尽数洗刷,
变回那个风评极佳、素有贤名的八阿哥。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发现不对,
他手中的差事,虽是要务,却往往界限分明,
他能够调动的资源、能够施加影响的范畴,被无形地框定在一个范围内,
再难以像从前那样,轻易触及更核心的人事布局与战略决策,
康熙交办时语气平和,查验结果时也多有肯定,
但那种带着考校、磨砺,甚至有意纵容其培养羽翼的意味,消失了,
从前那些因着康熙有意抬举而主动凑近的官员,
如今态度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
他试图如过去那般,在一些关键节点委婉表达看法或推荐人选时,
得到的回应往往是恰到好处的为难,或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他不再是那个被默许、甚至被期待去与太子隐隐抗衡的“贤王”,
而更像一个被放置在合适位置、发挥特定作用的得力臣工,
更让他心底发凉的是,康熙对他私德的宽容度似乎降低了,
某次他因连续处理公务略显疲惫,在早朝时精神稍有不济,
便被康熙当着众臣的面,以“需节哀顺变,更当砥励精神”为由,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这句话听起来是关怀,却更像是警醒,
并且,康熙似乎对他的一言一行,要求得更为规矩,
这种认知并非一夕顿悟,
而是在一次次细微的受挫、一幕幕谨慎的对比中,慢慢清晰起来,
如同原本以为只是浅滩跋涉,回头却惊觉潮水已悄然后退,
露出下方并非通往深海的航道,
而是一片被隔开的有限水域。
这日,他办完差事回府,独自坐在书房内,
夕阳余晖透过窗格,将他半明半暗的身影拉长,
他想起前几日,太子门下一位官员在与他共同办理某事时,那份虽然客气却底气十足的从容,
想起老三近日因修书得力而得到的一笔丰厚赏赐,
甚至想起老四那得了差事便心无旁骛、仿佛只知埋头苦干的背影,
乃至老九、老十在理藩院的得心应手,无所顾忌……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恐慌与不甘的颤栗,终于无法抑制地从脊椎窜起,
他看似回来了,看似重获青眼,看似一切照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康熙再次给他机会,或许只是因为他还有用,
因为他背后还有需要安抚的势力,
因为他需要做一个慈父的姿态给天下人看,
但那份曾经或许有过的、将他视为某种可能的特殊期待与暗中扶持,
已经随着佛堂里那根布条,一道消散了。
他仍在局中,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琉璃隔开,
看得见中心的喧嚣与光亮,触摸到的,却只有自身的倒影与冰冷的屏障。
这种“看似拥有,实则失去核心”的落差,
比彻底的贬斥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处着力的慌张,
他攥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
不行,他不能就此被定性,被边缘化,
郭络罗氏用命换来的松动,绝不能止步于此,
他必须找到新的办法,重新让康熙看到他的不可或缺,而不是仅仅可用。
夜色渐浓,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八贝勒府的书房里,灯火亮了一夜,
胤禩坐在黑暗中,
眼中由最初的慌张逐渐沉淀,化为更深的幽暗与算计,
这条路,他必须,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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