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被猛地掐断,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映出傅沉自己冰冷的脸。
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手背因用力而暴出青筋。
眼底方才映着灼灼笑意的温柔,已在门被粗暴推开的巨响中,冰封瓦解,只剩下凛冽的寒芒,如出鞘的刃,直射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傅家老爷子拄着拐杖,面色沉肃地站在最前。
傅老太太紧随其后,她精心打理的发髻一丝不苟,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那双惯常透着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被人拦在门外、权威受到挑衅的愠怒。
而他们身后,跟着一身素雅裙装、妆容精致、手里提着礼物盒的李雯娜。
“醒醒!”
傅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目光如针般先扫过一旁垂手而立的张合和王文浩,最终钉在傅沉脸上。
“我跟你爸爸来看你,倒被你的人拦在门外盘问半天!什么时候,我们做父母的想见自己儿子一面,也轮到外人来替我们傅家做主了?!”
她刻意加重了“傅家”二字,既是强调身份,也是在敲打房间里所有“外人”。
一股怒火如岩浆般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句“滚”已然顶到舌尖,带着雷霆之怒破口而出。
就在这理智即将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温灼温柔而坚定的叮嘱,像一道裹着清冽雪山的泉水,猝然涌入他几乎被怒火焚尽的脑海——
“你不要生气,不要情绪波动太大,遇到不想应付的人,那就闭上眼睡觉。”
灼灼……
他的手指猛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这尖锐的刺痛和脑海中她的音容笑貌,作为锚点,死死拖住了那匹即将脱缰的怒兽。
所有翻腾的、足以摧毁眼前一切的情绪,被他以钢铁般的意志力,强行摁回胸腔深处。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将那几乎冲破封锁的怒喝与所有翻涌的情绪,一并死死咽下。
他听灼灼的。
于是,在傅老太太愠怒的注视、李雯娜期待的目光以及傅老爷子沉肃的逼视下,傅沉决绝地阖上了眼帘。
仿佛在自身与世界之间,落下了一道无人能够逾越的屏障。
傅老太太:“……”
李雯娜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僵住,一丝难堪和怨怼从眼底飞快闪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礼物盒的袋子。
傅老爷子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拐杖重重一顿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傅沉!”他的声音比傅老太太更沉,带着一家之主的威压,“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应父母的关心吗?你的教养和分寸呢!”
教养?在对至亲之人百般算计的人面前,谈何教养?
傅沉心下冷笑,但依旧紧闭双眼。
他听灼灼的,不生气,坚决不生气。
把身体养好,才是对这些人最有力的回击。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李雯娜紧了紧手指,上前几步,将礼物盒放在床头柜上,声音甜美依旧。
“阿沉,我刚下班,顺路来看看你。看你气色好多了,真为你开心。”
她顿了顿,又道:“公司几位高管,商量着明天一起来看望你。”
无论三人说什么、做什么,傅沉如同一尊入定的石佛,毫无反应。
傅老太太脸色铁青,“醒醒!雯娜为你忙前忙后,你没有一句感谢就算了,现在这又是什么态度!”
王文浩在几人进病房后,就已无声地退出去叫医生。
恩利带着助理,风风火火地赶来,白大褂下摆扬起凌厉的弧度,人未至,那股基于专业权威的冰冷气场已先一步笼罩了病房。
他在走廊就已听见喧哗,此刻那双惯于洞察生命的眼睛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傅家老两口身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专业性怒意。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大声喧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实验室里培养出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是病房,不是你们家族的会客厅!我的病人需要绝对静养!”
傅老爷子面色一沉,拐杖顿地,试图以家长身份施压。
“恩利医生,我们是他的父母,来看望自己的儿子……”
“我不管你们是谁!”
恩利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医学判决。
“在我的病房里,只有医生和病人!他颅脑受损,现在最忌情绪波动!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导致他的心率加快,血压升高!如果因此引发颅内压再次飙升,造成二次损伤,这个责任,你们谁来承担?”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个格格不入的礼物盒上,语气更冷,如同在处置医疗废物。
“把这些无关的未经过消毒处理的外来物品,全部带走。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是安静!如果你们所谓的关心就是来干扰治疗、加重病情,那么我以主治医生的身份宣布,你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他侧身,让出通道,手势干脆利落,仿佛在驱逐污染源。
“现在,请立刻离开。否则,我不介意让医院的保安部门来‘协助’你们理解什么是病房守则。”
在恩利绝对专业的权威、清晰的医学后果警告以及潜在的保安驱逐这三重压力下,傅家老两口即便满腔怒火与难堪,也不得不在这位手握傅沉生命线的医生面前败下阵来,最终悻悻离去。
病房终于重新恢复了它应有的寂静。
恩利又为傅沉做了一次检查,确定他总体情况还算平稳,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这场不愉快的“探视”在不欢而散中仓促收场。
病房门重新关合,隔绝了令人窒息的虚伪。
傅沉缓缓掀开眼皮,情绪到底还是有些许的波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张合拿湿毛巾替他一点点擦着脸上的冷汗。
“先生要睡吗?我把床摇下去。”
傅沉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如倦鸟收拢的羽翼,沉沉覆盖下来。
就在张合调整好床铺,以为他已陷入沉睡时,那双眼睛却毫无征兆地再度睁开。
尽管盛满了病中的疲惫与虚弱,其深处的清醒与锐利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不容错辨。
“国内的事,”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仔细说给我听。”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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