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眼底的冷意,却又深了一分。
固守待援?
厉城哪来的援军?
父皇病重自顾不暇,太子……太子巴不得她死在北地。
“嘿!老子就觉得赵副将说得对!”
另一名将领张莽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他是个粗人,满脸虬髯,性如烈火,最是看不起那些草原部落。
“跟那帮龟儿子讲什么道理?他娘的,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把他们打怕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结盟!”
他的话,简单粗暴,却也代表了军中不少人的心声。
对蛮族的仇恨,早已刻进了边军的骨子里。
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
不少将领都面露赞同之色,看向赵擎和张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
谢苓没有理会咋咋呼呼的张莽。
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
最后,落在赵擎身上。
赵擎被她看得心中一突,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固守?”谢苓淡淡地开口。
“赵副将说的……的确稳妥。”
赵擎心头一松。
谢苓却又话锋一转:“不过——”
“赵副将,你告诉我,援军在哪儿?”
赵擎身子一僵。
“厉城没有援军。”
“我们,就是自己的援军!”
此言一出,满室寂然。
方才还蠢蠢欲动的将领们,瞬间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谢苓的目光,锐利如刀:“北漠虽然不足为惧,可时间拖久了,就是腹背受敌。届时,利者外族,害者朝中!”
赵擎的脸色,一点点难看下去。
会议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连张莽,也都渐渐闭上了嘴。
谢苓收回了目光。
“此战,厉城,决不能只守不攻。”
她的语气,决断而坚定。
不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谢苓不再看赵擎那张瞬间煞白的脸,让他们全都出去,只留下自己最信任的三个人。
林稚鱼,魏靖川,秦浅。
“靖川。”
“属下在。”魏靖川肃然领命。
“从你的江湖营中,挑选几名最机敏、且精通胡语的勇士出来。”
“是。”
谢苓的目光又转向林稚鱼。
“稚鱼。”
“殿下。”
“从商队库房里,调集最好的明珠、丝绸和茶叶。记住,要最上等的,那种能让草原上的贵人们看花了眼的东西。”
林稚鱼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属下明白。”
谢苓又看向秦浅“秦浅。”
秦浅沉稳开口:“殿下请吩咐!”
谢苓的眼底,多了一丝笑意。
“你去找出北漠各部在风沙部的落脚点,以及与黑水部的联系方法。”
秦浅瞬间了然:“属下遵命!”
片刻后,魏靖川领着一个男人进来。
那人身形不高,瘦得像根竹竿,面容精悍,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透着股机灵劲儿,像是草原上最擅长钻洞的黄鼠。
殿下。”魏靖川躬身。
“他叫‘飞鼠’,轻功卓绝,曾在草原上与部落牧民一同生活过十年,胡语说得比本地人还地道。”
谢苓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叫“飞鼠”的男人。他悄悄抬头,飞快地看了谢苓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却是立刻单膝跪地,规矩行礼:“飞鼠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
谢苓颔首,对他颇有几分满意。
她从案上拿起一封早已写好的密信,还有一个小巧的锦盒。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印,上面只刻了一个小小的“苓”字。
这是她随身的私印。
见印,如见她本人。
“这封信,这枚玉印,你亲自交给黑水部的首领。”
“告诉他,若他愿在此战中按兵不动,战后,北漠王庭的草场,我可助他取三成。”
飞鼠瞳孔骤然一缩。
三成?!
那可是整个北漠最肥美的草场!
谢苓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惊,继续说道。
“风沙部亦然。”
“你告诉他们的首领,我许他们未来五十年,与我厉城的边贸优先权。他们的牛羊皮毛,有多少,我收多少,价钱,比市价高一成。”飞鼠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殿下,若是他们不愿……”他抬起头,问得小心翼翼。
谢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那就告诉他们,若他们不肯相助,这五十年,我就只有一件东西卖给他们。”
“那便是——”
“我厉城的刀剑。”
飞鼠的呼吸,顿时屏住。
片刻后,他眼中迸发出炽烈的精光。
“属下明白!”
谢苓满意地点头:“此事,绝不可让第四个人知晓。你能做到吗?”
“殿下放心!”飞鼠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小人就算把命丢在草原上,也一定将话带到!”
谢苓笑了笑:“谁让你丢命了,我要的,是你活着回来。”
飞鼠身体一震,眼中生出几分泪光。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深深低头,行了大礼。
谢苓待他起身,把信和玉印交给他,郑重地叮嘱:“切记,此行凶险万事小心!”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飞鼠攥紧了信和玉印,重重点头。
他再一躬身,随后转身离开。
待到门口,他身形一纵,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
大帐外不远处的假山阴影里。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看到飞鼠离去后,也悄然退去。
房内,只剩下谢苓与魏靖川两人。
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场,在飞鼠离开后,仿佛瞬间从谢苓身上抽离了。
她露出一丝难掩的疲态,抬手轻轻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地递过一杯温热的茶。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靖川……”她接过茶盏,喝了半口,缓了缓发酸的嗓子。
“此次,是赌一把了。”
魏靖川神色依旧沉静,没有因为谢苓的那番豪言而有所动摇。
他,更没有质疑谢苓的每一个决定。
这信任,令谢苓心头一暖。
她靠向椅背,喝了口茶,抛开那些烦心之事,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不怕我赌输?”
魏靖川静静看着她。
他敛去战场上的杀伐,漆黑的眼中似藏着无尽的温柔。
“输了,我陪你再打回来。”
谢苓的唇角轻轻上扬。
她低下头,望着杯中起伏的茶烟。
良久,低低笑出声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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