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石与岳山一战的余波尚未平息，最终决战的氛围已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
主斗法台经过阵法紧急修复，光洁如新，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之前战斗逸散的狂暴灵力与沉重威压。台下，万千弟子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聚焦于台上仅剩的两人身上。
沈流石，青衫染血，脸色苍白，气息起伏不定，显然接连恶战，尤其是最后强行“重构”搬山印，已让他道基隐患加剧，状态跌落谷底。但他站姿依旧挺拔，眼神平静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对手的身影。
剑无痕，青衫仗剑，身姿如松。他之前与墨渊一战虽也消耗不小，但经过调息，此刻气息已重回巅峰，整个人如同一柄经过千锤百炼、即将迎来最终试锋的神兵，锐意直冲云霄。他的目光落在沈流石身上，没有轻视，没有同情，只有最纯粹的、近乎虔诚的战意。
“沈师弟，”剑无痕开口，声音清越，如同剑鸣，“你之秩序，玄妙莫测，连破阵、法、力三重极致，令人叹为观止。然，我之剑，唯精唯纯，只求斩破虚妄，得见真我。此战，无关排名，只证吾道。”
沈流石微微颔首，声音虽显虚弱，却带着同样的坚定：“剑师兄之剑，锋芒无匹，意志如钢，流石亦心向往之。此战，当竭尽全力，不负师兄之剑，亦不负我之道。”
无需再多言语，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无形的气机已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嗤嗤轻响。
高台之上，所有长老皆已正襟危坐。外门宗主目光深邃，隐有期待。石岳脸色阴沉如水，厉长老眼神闪烁，王长老则面带忧色。他们都清楚，这将是厚土宗外门数十年来，最具分量、也最难以预测的一场对决。
钟声，如同最终审判的序曲，悠然敲响。
钟声未落，剑无痕已然出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繁复的剑招。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拔剑，前刺。
“裂天——见我真！”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剥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纯粹“锋锐”概念的剑光，自他剑尖迸发！这道剑光细如发丝，速度却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剑光甫现，便已刺至沈流石眉心之前！
其目标，并非沈流石的肉身，而是其神魂，其道韵，其赖以存在的……秩序核心！
这一剑，是剑无痕毕生剑道修为的极致升华，蕴含着“裂开天幕，得见真实”的无上意志！他要以手中之剑，斩开沈流石那重重秩序迷雾，直指其力量本源！
面对这超越物理层面、直指大道根本的一剑，沈流石浑身的寒毛都在瞬间倒竖！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元丹、乃至缠绕其上的秩序道韵，都在这一剑的锁定下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撕裂、剖开！
任何防御术法，任何架构瓦解，在此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因为这一剑，斩的不是力，不是法，而是……道！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生死一线间，沈流石那因道基受损而始终压抑、束缚的秩序元丹，仿佛被这极致的外来威胁彻底激发！那深藏于道基深处的隐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已顾不得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不再是银白道纹闪烁，而是化作了两团旋转的、混沌色的漩涡！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古老、苍茫、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万物定序之时的本源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没有结印，没有施法，只是对着那已触及眉心的裂天剑意，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低喝：
“秩序——本源：定！”
不是定义，不是重构，而是……宣判！
如同创世之神划定清浊，如同至高天帝颁布律令！
那一道凝聚了剑无痕全部精气神、无坚不摧、无物不裂的裂天剑意，在距离沈流石眉心尚有毫厘之差的瞬间，骤然凝固！
不是被挡住，不是被削弱，而是其存在的“运动”、“锋锐”、“撕裂”等一切属性，在这一刹那，被一股至高无上的本源秩序之力，强行定格！
剑光凝固在空中，保持着前刺的姿态，但其内蕴的恐怖剑意与毁灭性能量，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也无法爆发丝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剑无痕脸上的决绝与锐意瞬间化为极致的震骇与茫然！他感觉自己与裂天剑意的联系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切断、封禁！那不仅仅是对剑招的破解，而是对他剑道意志的根本性否定！
他倾尽所有的一剑，在对方一言之下，竟成了绝对的静止！
“这……就是……秩序的本源？”剑无痕看着那被定格在沈流石眉心的剑光，又看向双眸已化为混沌漩涡、气息变得无比古老与陌生的沈流石，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沈流石立于原地，周身弥漫着混沌色的秩序本源气息，但他七窍之中，已有鲜血缓缓渗出，身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痕迹，仿佛瓷器即将破碎。强行引动秩序本源，对抗直指大道的裂天剑意，对他本就受损的道基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缠绕着一丝混沌气流，轻轻点向那被定格的裂天剑意。
“归序。”
如同言出法随，那凝固的剑意微微一颤，其内部结构开始自行瓦解、崩散，并非被暴力摧毁，而是如同雪花消融于温水，化作了最精纯的天地灵气与一丝明澈的剑道真意，缓缓消散于空中。
剑意消散，那定格的力量也随之解除。
剑无痕闷哼一声，连退数步，以剑拄地，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震撼、迷茫，以及一丝……了悟。他最强的、坚信可裂开一切的一剑，在真正的秩序本源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抬起头，看着气息衰败到了极点、仿佛随时可能碎裂的沈流石，复杂地开口道：“我……输了。”
执事长老如梦初醒，迅速上台，查看两人情况后，深吸一口气，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宣布：
“最终战，沈流石……胜！为本届外门大比……魁首！”
声音传开，台下却一片死寂。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议论。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终极对决之中。那定格的剑光，那混沌的身影，那言出法随般的“定”与“归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敬畏。
沈流石，赢了。以道基近乎彻底崩毁为代价，引动了神秘的秩序本源，赢得了这含金量最高的魁首之位。
他站在台上，身体微微晃动，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嗡鸣作响。他能感觉到道基正在碎裂，秩序元丹的光芒也在飞速黯淡。
但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高台之上，外门宗主骤然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也看到了石岳长老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混合着震惊、贪婪与极致杀意的扭曲面孔。
他知道，他赌赢了，也捅破了天。
更大的风暴，即将因他这秩序本源初现的一角，而彻底降临。
下一刻，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若有若无的轻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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