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残光哨站庇护的范围，废土的真实与残酷便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启程的六人小队。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只有导航仪投射出的幽蓝光线和几人战术目镜上泛着的微光，在死寂与风沙中勾勒出前行的路径。
他们沿着墨菲长老提供的、一条早已被遗忘的旧时代地下管线网络迂回前进。这些深埋地下的金属巨兽大多已经坍塌或堵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积水和某种啮齿类动物巢穴的腥臊气味。偶尔需要清理挡路的坍塌物，或是绕过被辐射水洼淹没的区段，行进速度并不快。
赵志成打头，重盾在前，如同移动的堡垒，任何黑暗中可能扑出的威胁都会首先撞上他这面坚壁。陆岩紧随其后，导航与“希望”核心的感知全开，不断修正着路线，同时警惕着任何能量层面的异常。四名哨站战士则分工明确，两人断后，两人侧翼警戒，沉默而专业。
“铁砧”偶尔会用手势示意暂停，他那经过无数次生死锤炼的直觉，曾数次让小队提前规避了潜藏在阴影中的变异生物群或是极不稳定的辐射陷阱。
“还有三公里，抵达管线出口。”“铁砧”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响起，低沉而平稳，“出口位于一处裂谷边缘，之后，我们将正式进入‘破碎山脉’的外围辐射区。”
三个小时的地下穿行，并未遇到实质性的战斗，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和潜在危险，消耗着每个人的精神。
当队伍终于从一处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的泄压管道口钻出时，天色已然微亮。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那点天光都显得黯淡无光。
他们站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边缘，对面便是“破碎山脉”。那并非传统意义上高耸入云的山脉，而是一片仿佛被无形巨力反复蹂躏、撕扯、再胡乱堆砌起来的巨大岩石坟场。无数尖锐、扭曲、呈现不祥紫黑色的山峰直刺灰蒙蒙的天空，峰峦之间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彩色油污般缓缓流动的能量乱流，不时有惨白的闪电在乱流中炸响，却听不到多少雷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能量嗡鸣隐隐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硫磺气息，更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丝……与“吞噬者”相似的、令人作呕的腐化甜腥。
“这里的辐射指数是哨站周边的十五倍以上。”一名负责环境监测的战士看着腕甲上的读数，声音凝重，“能量乱流干扰严重，通讯距离将大幅缩减，导航信号也可能出现偏差。”
陆岩能清晰地感觉到，“希望”核心对外界能量的感知在这里变得有些“嘈杂”，那些混乱的能量流如同背景噪音，干扰着它对有序信号的捕捉。脑海中，《星灵导览》的印记依旧沉寂，但对这片山脉深处传来的、与“守护者之巅”相关的微弱共鸣，却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反而显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如同风沙中唯一稳定的路标。
“能量低谷期还有不到十六小时开始。”陆岩估算着时间，“我们必须尽快穿越这片外围区域，在低谷期到来时，抵达山脉内圈的能量屏障边缘。”
“怎么下去？”赵志成看着脚下深不见底、弥漫着有毒雾气的裂谷。两侧岩壁陡峭如刀削，布满了松动的岩石和闪烁着诡异磷光的苔藓。
“铁砧”指向裂谷下方约百米处，一条隐约可见的、横跨裂谷的残破桥梁结构，那似乎是旧时代输送管道或缆车的遗迹。“那是‘渡鸦桥’，唯一已知的相对安全的通道。但据说……有东西盘踞在那里。”
没有其他选择。
小队利用携带的速降索具，开始谨慎地向裂谷下方滑降。岩壁冰冷湿滑，带有腐蚀性。下降过程中，几只翼展超过三米、羽毛如同金属片、长着四只猩红复眼的变异秃鹫从雾气中扑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利爪直取队伍中的成员。
“保持队形！不要散开！”“铁砧”低吼。
赵志成在半空中强行扭身，重盾横扫，将一只扑向技术兵的变异秃鹫如同拍苍蝇般砸飞，撞在岩壁上筋骨断裂。陆岩则单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抬起，掌心银光一闪，数枚由“希望”核心演化的、带着倒刺的银色飞针激射而出，精准地贯穿了另外两只秃鹫的头颅。
战斗短暂而激烈。解决掉这几只哨兵般的变异生物后，小队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了那条残破的“渡鸦桥”上。
桥面由厚重的金属网格构成，许多地方已经锈蚀断裂，露出下方令人眩晕的深渊。桥身微微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浓稠的、带着腐蚀性的雾气在桥下翻滚，遮挡了视线。
“快速通过！不要停留！”“铁砧”下令。
小队呈防御队形，开始快速而谨慎地移动。脚步声在空寂的裂谷中回荡。
就在他们行至桥梁中段时，桥下的雾气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从下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脚在沿着桥墩快速攀爬！
“准备接敌！”“铁砧”举起改装步枪，瞄准桥下。
下一刻，无数只约半人大小、甲壳黝黑发亮、长着镰刀般前肢和针管口器的怪异虫群，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桥面断裂处和两侧护栏下涌了上来！它们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发出“嘶嘶”的声响。
“是‘裂谷剃刀虫’！小心它们的酸液和跳跃攻击！”一名哨站战士惊呼。
虫群瞬间将小队淹没！
赵志成怒吼一声，重盾猛地砸向桥面，土黄色的能量爆发，将靠近的几只剃刀虫震飞。他如同磐石，守住队伍的一侧，重盾挥舞间，甲壳碎裂声不绝于耳。
陆岩手中的短杖顶端亮起银光，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能量刃轮，横扫而出，将扑来的虫群绞碎。同时，“希望”核心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流动的银色薄膜，抵挡着四处飞溅的酸液。
“铁砧”和另外三名战士则背靠背，组成一个小型火力圈，精准的点射和能量手雷的爆炸，不断清理着涌来的虫潮。
战斗激烈而混乱。剃刀虫数量极多，而且悍不畏死，它们试图利用数量优势将小队分割、吞噬。
“不能缠斗！桥要撑不住了！”陆岩注意到桥梁的晃动更加剧烈，固定处的螺栓正在崩裂！
“向我靠拢！准备冲锋！”赵志成爆喝，重盾前顶，如同推土机般开始向前碾压！他无视了砍在盾牌和装甲上的镰刀前肢，用最蛮横的方式，在虫潮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陆岩和其余战士紧随其后，火力全开，清理着试图从侧翼和后方扑上的虫子。
金属的断裂声、虫子的嘶鸣、武器的咆哮、能量的轰鸣……在裂谷中奏响一曲死亡的交响。
当小队终于冲过最后一段摇摇欲坠的桥面，踏上对面坚实的岩石地面时，身后的“渡鸦桥”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轰然断裂，带着无数仍在桥上的剃刀虫，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雾气之中。
众人喘息未定，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和腐蚀痕迹。赵志成的重盾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酸液灼烧的白斑。
回头望去，裂谷对面残光哨站的方向早已消失在迷雾之后。前方，是更加狰狞、能量更加狂暴的破碎山脉内圈。
他们成功跨越了第一道边界，但代价已然显现。而更严峻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整理装备，处理伤势，五分钟后继续前进。”陆岩抹去溅在脸上的虫血，目光投向山脉深处那扭曲的能量光影。
时间，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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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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