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的尖叫像被捅破的蜂巢，密密麻麻钻进耳朵里。李屿风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鞭痕被牵扯得剧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扶着墙壁往门口挪，透过玻璃门看到操场上乱成一团——学生们抱着头四处逃窜，几个穿黑斗篷的走尸傀正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爪子般的指甲划破校服，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能慌！”他咬着牙从背包里掏出个扩音喇叭，这是之前为了查内鬼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按下开关的瞬间，刺耳的电流声暂时压过了尖叫，“所有人听着！往教学楼跑！三楼以上的教室都有防护符！”
声音透过喇叭传出很远，几个正往校外冲的学生愣了一下，犹豫着转向教学楼。李屿风心里稍定，又补充道：“高二三班的同学去阅览室集合！带好应急灯和饮用水！”
“屿风哥，你行吗？”苏晓晓扶着他的胳膊，小脸白得像纸，眼睛却亮得惊人，“我去帮林小满他们收拢影子吧，总让它们飘着不是办法。”
李屿风看着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在人群中躲闪，有的被惊慌的学生撞得散了形，赶紧点头：“让白猫跟着你，遇到走尸傀就用镇魂镜照，千万别硬碰。”
白猫像是听懂了，蹭了蹭苏晓晓的手心，尾巴尖指向体育馆东侧的走廊——那里通往教学楼的消防通道。小姑娘立刻领着影子们往那边飘，林小满的影子还不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感激。
“我去帮师姐！”李屿风把扩音喇叭塞给旁边个吓傻了的男生，“拿着这个，继续喊！让老师组织学生关紧门窗！”
男生哆嗦着接过喇叭，看着李屿风的背影突然喊：“李屿风！我叫王浩！欠你个人情！”
李屿风没回头，抓起地上的半截旗杆冲进操场。刚跑两步就看到个穿黑斗篷的走尸傀正追着个女生，那女生的校服裙被撕开道口子，摔倒在跑道上，吓得只顾着哭。走尸傀青灰色的手抓向她的头发，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血。
“滚开！”他挥起旗杆砸在走尸傀的后脑勺，旗杆上残留的符纸火星溅进对方后颈的符咒里，那家伙动作猛地一顿，像是卡壳的机器人。女生趁机连滚带爬地跑了，跑过李屿风身边时喊了句“谢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走尸傀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皮肤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色虫子。李屿风胃里一阵翻腾，想起阿圆说的“用活人的魂魄封在尸体内”，突然觉得这东西比千手猫面傀更恶心——至少邪物是明着的恶，而这走尸傀，是被硬生生扭曲的惨。
“安息吧。”他低声说了句，桃木匕首从走尸傀眼眶刺进去。对方身体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青灰色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在地上，只留下堆沾着符咒的烂布。
解决掉一个，他刚想喘口气，就听到教学楼方向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抬头一看，凌霜正和三个走尸傀缠斗，桃木剑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道红光，却被对方围在中间，左支右绌。她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半只袖子，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师姐！我来了！”李屿风冲过去，旗杆横扫，逼退右边的走尸傀。那家伙踉跄着后退，撞在另一个身上，两个走尸傀顿时缠成一团，符纸互相摩擦，冒出阵阵黑烟。
“你怎么又回来了？”凌霜一剑劈开面前的黑爪，语气又急又气，“不是让你组织撤离吗？”
“这不来给你当救兵了？”李屿风笑着用旗杆勾住个走尸傀的腿，猛地一拽，对方“扑通”摔倒，桃木匕首趁机刺进它后心的符咒，“师姐你这身手，再打会儿就得累趴下了，到时候还得我背你。”
“贫嘴！”凌霜嘴上骂着，嘴角却绷不住向上扬了扬，动作也利索了不少，“墨尘师叔在图书馆门口，被个戴高帽子的缠住了！”
戴高帽子的？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阿圆说的“手里拿着黑盒子，盒子里有好多眼睛在眨”——是那个养“鬼眼”的长老！
“你去帮师叔！”他把旗杆塞给凌霜，“这里交给我！”
“不行！”凌霜想也没想就反对，“那老东西比无面人厉害！”
“放心，我有这个。”李屿风晃了晃手里的铜葫芦，阿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能让他的黑盒子暂时失灵！”
凌霜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又有两个走尸傀从体育馆方向过来，只好点头：“小心点！那老东西的窥魂镜能看穿你的动作！”
李屿风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图书馆跑。刚跑到花坛边，就听到墨尘闷哼一声，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抬头一看，图书馆的落地窗碎了一地，墨尘半跪在地上，金丝眼镜彻底碎了，白衬衫前襟全是血，手里的黄符散落一地。
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个戴黑布高帽的老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下巴，上面长满了灰黑色的胡茬。老头手里捧着个黑盒子，盒子表面镶嵌着十几颗眼球，正对着墨尘“眨”个不停，瞳孔里映出墨尘的影子，像被钉在里面。
“墨尘先生，”老头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玄机子的得意门生，就这点能耐？”
墨尘咳了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黑盒子里的眼球射出的红光钉在原地。红光缠在他身上，像无数根细绳子，越收越紧，勒得他骨头“咯吱”作响。
“老东西，欺负个受伤的算什么本事？”李屿风捡起块碎玻璃，猛地砸向黑盒子。玻璃擦着老头的耳朵飞过，撞在盒子上，虽然没碎，却让里面的眼球齐齐转了个方向，红光顿时弱了些。
墨尘趁机往前一滚，躲开了收紧的红光，从怀里掏出张黄符拍在地上：“地缚！”
符纸钻进地面，老头脚下突然冒出无数土刺，刺穿了他的黑靴。老头闷哼一声，高帽掉在地上，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个黑洞洞的窟窿，右眼却异常突出，像颗泡发的死人眼球。
“找死！”老头怒吼着抓起黑盒子，里面的眼球突然齐齐看向李屿风，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连抬手都变得困难。
“阿圆！”
铜葫芦立刻飞出道红光，缠在黑盒子上。那些眼球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往盒子深处缩去。老头脸色大变：“水精气？怎么会有这东西！”
趁他分神的瞬间，墨尘突然扑过来，手里多了把小巧的匕首——那是专门破邪物的“桃木匕”，比李屿风的匕首短些，却更锋利。匕首刺进老头的右肩，对方发出刺耳的尖叫，窟窿般的左眼里喷出股黑气，化作只手抓向墨尘的脸。
“师叔小心！”李屿风扑过去推开墨尘，自己却被黑气扫中胳膊，顿时感觉像被冰锥刺中，疼得差点握不住匕首。
老头捂着肩膀后退，怨毒地盯着他们：“好得很！玄机子的徒弟，果然有点门道！”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黑盒子里倒了些红色的液体，里面的眼球瞬间又活跃起来，“不过……游戏该结束了。”
黑盒子里的眼球同时射出红光，这次的红光更浓，像张网似的罩过来。李屿风拉着墨尘想躲，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原来老头刚才说话时，已经悄悄在他们脚下布了“锁魂阵”，地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符文，正往他们腿上缠。
“完了……”墨尘的声音带着绝望，他能感觉到魂魄在被红光往外扯，像要被硬生生拽出身体。
就在这时，教学楼三楼的窗户突然打开，苏晓晓探出头，手里举着那面裂了缝的镇魂镜，白猫蹲在她肩膀上，对着老头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镜子反射的阳光照在黑盒子上，里面的眼球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红光瞬间溃散。
“就是现在！”李屿风拽着墨尘往前冲，桃木匕首划破掌心，血滴在地上的符文里，锁魂阵顿时失效。
老头被阳光照得连连后退，捂着黑盒子转身就跑，高帽都顾不上捡，很快消失在围墙后面。李屿风扶着墨尘往教学楼走，抬头看到苏晓晓在窗户上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白猫还对着老头逃跑的方向甩了甩尾巴，神气活现的。
“这丫头……”他笑了笑，后背的鞭痕又开始疼，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走进教学楼，才发现里面已经井然有序。老师们组织学生关紧了门窗，走廊里每隔几米就站着个男生，手里拿着拖把或者消防斧，虽然脸色发白，却都挺直了腰板。王浩举着扩音喇叭，正在挨个教室检查：“三楼的同学把窗帘拉上一半！留条缝观察外面！”
看到李屿风和墨尘进来，王浩赶紧跑过来：“李屿风！外面的怪物好像都跑了！”
“不是跑了，是暂时退了。”李屿风扶着墨尘往阅览室走，“告诉大家，别放松警惕，特别是晚上，谁也不能出去。”
阅览室里，苏晓晓正和几个女生给影子们“喂”符纸灰——那是阿圆教的，用烧过的黄符泡在清水里，能让影子暂时稳定。林小满的影子已经凝实了些，正帮着照顾那个小豆丁的影子，看到李屿风进来，立刻飘过来，虚幻的手里捧着颗亮晶晶的东西——是之前赵磊影子溃散时，唯一没消失的光点。
“他说……这个给你。”林小满的影子声音发颤，“说谢谢你……上次在厕所帮他把手机拿出来。”
李屿风接过那颗光点，入手冰凉，像颗凝固的眼泪。他握紧光点，突然想起赵磊总爱在篮球场上耍帅，想起他抢了自己的辣条还会偷偷还回来半包，想起刚才那家伙的影子为了护着别人，就那么溃散成了光。
“放心。”他低声说，像是对赵磊，也像是对自己，“满月夜那天，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光点在他手心轻轻颤了颤，化作道微光，钻进了铜葫芦。阿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点哽咽：“他说……不怪你。”
李屿风没说话，扶着墨尘坐在椅子上。凌霜不知何时也进来了，正用布条包扎胳膊，看到他手里的光点消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女生们低声的啜泣和影子们微弱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每个人心里的阴影。李屿风看着墙上的日历，距离满月夜，还有七天。
七天，足够他们准备，也足够阴傀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就是这座看似平静的学校，和里面每一个，不想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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