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窗外的灰蓝浸着冷意。我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银戒,金属的凉意贴在皮肤上,像昨夜他跪在屋顶时的风。
顾晏辞坐在我身边,肩线放松了些,却仍带着某种绷紧的警觉。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我额前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昨晚的话,”他忽然开口,声音低而稳,“我不会收回。”
我抬眼看他,喉咙有些发紧。他目光坦然,没有犹豫,也没有退路。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不是急促的拍打,而是克制的三下,像某种正式宣告。我心头一沉,手指蜷了蜷。
顾晏辞站起身,走过去开门。助理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深色文件夹,脸色凝重得像压着乌云。
“顾总。”他递出文件,“董事会最后决议,联姻协议必须今天签署。如果拒绝,霖氏所有项目资金即刻冻结,海外并购案终止,集团估值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暴跌百分之三十。”
房间里很静。我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顾晏辞接过文件,看也没看,直接撕了下去。
纸张裂开的声音清脆得像裂帛。一片、两片、三片……他撕得很慢,却毫不停顿,直到整份文件变成满地碎纸,像一场骤停的雪。
助理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回去告诉他们,”顾晏辞把最后一片纸丢在地上,“霖氏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没有她。”
助理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复杂地扫过我,又落回顾晏辞脸上。他没再劝,弯腰捡起碎片,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像一道判决落下。
我坐在床上,指尖发凉。那句话像火,烧得我心里发烫,又像冰,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们不会停的。”我低声说,“他们会用更多方式逼你回头。”
顾晏辞走回来,蹲在我面前,双手扶住我的膝盖,“那就让他们来。我不怕他们拿公司压我,也不怕他们切断所有退路。我怕的是你信不过我。”
我看着他,眼眶发热,“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怕你有一天醒来,发现为了我,你失去了一切。”
“那又怎样?”他抬手抚上我的脸,掌心温热,“我失去记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可我有你。你给我热牛奶,给我煮面,下雨天跑回来给我带伞。那些日子,才是我真正活过的。”
我咬住下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轻轻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肩,“别怕,晚晚。有我在,什么都不怕。”
傍晚时,灯突然灭了。
我正坐在桌边削苹果,刀尖一滑,划破了指腹。血珠冒出来,滴在果肉上,像一粒红梅。
“停电了。”顾晏辞起身去检查电箱,回来时摇了摇头,“电表被锁了。”
我没说话,把苹果放在一边,起身去拧水龙头。水管干涸地响了几声,再无动静。
“水也停了。”我轻声说。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手臂结实而沉稳,“别怕,只是暂时的。”
我靠进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某种锚定。
“他们在一步步切断我们的一切。”我闭上眼,“房子、水电、收入……最后是不是连呼吸的空气都要标价?”
“那就让他们标。”他声音低沉,“可他们标不了我对你的喜欢,也标不了你每天早上给我留的那碗温着的粥。”
我鼻尖一酸。
他拉着我回到床边,把被子裹在我身上,“睡一会儿,我守着。”
夜越来越深,屋里冷得能看见呼吸的白气。我缩在被子里,手指冰凉。他把我整个搂进怀里,用体温烘着我,像护着一团快要熄灭的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亮了。
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划开一道细线。他低头看了眼,没立刻接,而是先摸了摸我的头发,确认我睡着了,才轻轻起身,走到窗边。
我睁着眼,没动。
他拨了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得像刀锋划过冰面。
“是我,顾晏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楼下漆黑的巷口,语气冷了下来。
“我要收购霖氏。”
我猛地睁大眼。
“启动‘星轨’计划,资金从海外信托调取,优先级最高。明天早上九点前,我要看到第一笔注资到账。”
他挂了电话,站在窗边没动。夜风从缝隙钻进来,吹起他衬衫的一角。
我慢慢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间。
他听见动静,转过身,走回来躺下,重新把我搂进怀里,“睡吧,接下来的路,我会走得更稳。”
“你要……买下自己的公司?”我靠在他胸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买下,是拿回来。”他吻了下我的发顶,“他们以为架空我,就能逼我就范。可他们忘了,霖氏的原始股份,从来就不在董事会手里。”
我闭上眼,心跳渐渐平复。
“你还记得那天在便利店,我给你擦嘴角的面包屑吗?”他忽然问。
我点点头。
“那时候你穿着蓝色工服,头发扎得乱七八糟,说了句‘火大了,蛋才焦成心形’。”他低笑了一声,“从那天起,我就没再吃过别人煎的蛋。”
我眼眶又热了。
“所以别怕他们切断水电,切断工资,切断所有外在的东西。”他收紧手臂,“只要我们还在彼此身边,就没人能真正逼我们低头。”
我慢慢把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里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印子,像是被什么长久佩戴过的东西磨出来的。
“阿辞……”我轻声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让你一无所有呢?”
他没立刻回答。
黑暗中,他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动作亲昵而笃定。
“那我就跟你一起送外卖。”他说,“你跑南区,我跑北区。你送奶茶,我送盒饭。下雨天,我给你送伞,你给我带热包子。”
我忍不住笑了下,眼泪却落了下来。
“你当真?”
“当真。”他声音很轻,“我早就不是那个只懂开会签文件的顾晏辞了。我是那个会因为你没按时吃饭而发脾气,会因为你咳嗽整晚睡不着的人。我是你的阿辞。”
我翻过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轮廓。
“那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丢下我。”
“不丢。”他吻了下我的眉心,“死都不丢。”
窗外风声渐起,卷着枯叶拍打铁皮屋檐。远处楼宇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整座城市陷入沉睡。
他抱着我,呼吸均匀而沉稳。
我闭上眼,刚要睡去,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脚步很轻,却整齐,像是训练过的。有人在楼下徘徊,试探着门锁。
我身体一僵,抓住顾晏辞的手臂。
他立刻醒了,眼神瞬间清明,没有半分迷糊。他抬手示意我别出声,慢慢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他从床底抽出一根金属管,握在手里,站在门后。
外面的人没敲门,也没说话,只是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然后退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
我松了口气,却见他站在门边没动,眉头紧锁。
“不是普通施压。”他低声说,“是安保队的人。他们想断我们水电还不够,现在开始派人监视了。”
我心头一沉。
他走回来,重新躺下,把我搂得更紧,“睡吧,有我在。”
我靠着他,却再也睡不着。
黑暗中,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银戒,一下,又一下。
我忽然想起什么。
“那枚戒指……”我轻声问,“是你定制的?”
他嗯了一声,“三年前。”
“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
“可我梦见了你。”他声音很轻,“梦里你站在便利店门口,回头冲我笑。醒来后,我就让人做了这枚戒指,刻上你的名字缩写。”
我呼吸一滞。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走那条街。”他顿了顿,“但现在我知道了。心比记忆更早认出你。”
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被他轻轻吻去。
“明天会更难。”我说。
“我知道。”他搂紧我,“但我会让你看见,我不是只会说‘宁可破产’的人。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霖氏真正的主人。”
窗外风声呼啸,吹得铁皮屋棚发出轻微的震颤。
他抱着我,呼吸沉稳。
我刚要闭眼,忽然听见手机震动声。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光照亮他半边脸。
来电显示三个字:**林秘书**。
他盯着那名字,眼神冷了下来。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没有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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