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车窗,光影在文件封面上跳了一下。我低头看,回形针压着的纸页边缘已经磨得起毛,像是被反复翻开又合上。关毅给的训练安排还在我包里,昨晚没敢带回家,怕爸妈看见又担心。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练习室角落,把文件摊在膝盖上。空调风吹得后颈发凉,但我没动。手指从“新编曲”三个字上划过去,指腹蹭到纸面粗糙的油墨感,像踩在没走稳的节拍上。
我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笔尖顿了两秒,写下一行字:活动准备清单。
声乐专项。编舞衔接。舞台走位。情绪控制。
每写一项,就在后面画个加号,再写“+2小时”。笔迹比平时重,像是怕自己看轻了这件事。
练习室镜子映出我低着头的样子,头发扎得紧,肩线绷着。我知道我现在不是在等谁给我安排,我在抢时间。
十点整,门被敲了两下。
小陈探头进来,手里抱着一叠红色文件夹,脸上带着笑:“姜姐,恭喜啊!”
我没起身,只抬头看着她。
她走近几步,把最上面那份递给我:“公司定下来了,让你参加下月‘星光汇’音乐汇演。你是新人里第一个上这种活动的。”
我接过,指尖碰到封皮时抖了一下。
烫金的“姜美丽”三个字压在封面上,底下一行小字写着“演出节目单初审版”。我盯着那行字,喉咙发干。
“是……正式演出?”我问。
“对,独立节目,五分钟。”小陈语气轻快,“导演组昨天开完会直接敲的你,关总监也签字了。”
我把文件夹抱在胸前,手臂收得有点紧。纸壳边缘硌着锁骨,但我没松。
她又说了几句什么,像是“机会难得”“好好准备”,我没听清。等她走了,我把文件放在地上,坐回原位。
五分钟。独立节目。不是合唱,不是伴舞,是站在中间的那一个。
我闭了闭眼,脑子里全是昨天彩排时最后一段高音的气息断层。那时灯光太亮,我看不清台下,只记得声音冲出去的瞬间,胸口像被什么拉住,没彻底放开。
现在这个机会,不是试错的机会。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在“声乐专项”下面补了一句:找林老师约加训。
笔尖划到底,纸背都起了印子。
中午我没去食堂,留在练习室对着音响听原曲。耳机塞得耳朵发胀,我把副歌部分截出来,一遍遍放。每听一遍,就在本子上记一个标记——哪里换气不顺,哪里音准偏了半度,哪里节奏拖了半拍。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摘下耳机。
关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稿,没穿外套,领带松了一格。
“听说你一早就开始练了。”他说。
我点头,把本子合上。
他走进来,把纸递给我:“这是新编曲的初步调整方向。比你现在练的版本高半个调,节奏密度也增加了。”
我接过,纸面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能跟上吗?”他问。
我没回答,只翻到副歌段落,手指顺着五线谱滑下去。高音区密集的音符排得像墙,堵在那儿。
“我想先从声乐开始。”我说,“林老师说我的高音区支撑不够,容易虚。”
他看了我一眼:“你主动去找她了?”
“还没,但我准备下午就去。”
他没说话,低头翻我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翻到写满计划的那页,停了几秒。
“你没问我为什么选你。”他忽然说。
我摇头:“我不想浪费时间问原因。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才能不搞砸。”
他嘴角动了一下,没笑,但眼神松了些。
“声乐加训安排在今晚七点。”他说,“我让林老师等你。”
我站起来,把本子塞进包里。
转身要走时,他叫住我:“别只练技术。”
我顿住。
“你想对观众说什么?”他问。
我没回头,只说:“我想让他们听见,我不是碰巧站在这儿的。”
他没再说话。
我走出练习室,走廊灯光打在地板上,泛着白光。我低头看手机,时间是十二点十七分。美妍发了条语音,说妈炖了汤让我记得喝,我没回。
走到楼梯口,我停下,从包里抽出那份红色文件夹,再次翻开。
节目单上我的名字旁边,贴着一张小标签,写着“待确认曲目”。我用笔尖轻轻点了那行字,然后撕下标签,塞进包里。
下午四点,我去舞蹈房找林老师。
她正靠在把杆边看两个学员走位,眉头皱着。我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直到她送走那两人,才走过去。
“林老师。”我把笔记本递过去,“我想加训声乐衔接部分,尤其是高音转跳那段。”
她接过本子,翻了几页,抬头看我:“你知道我这边加训是按小时算的,公司不一定批。”
“我自己付。”我说。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上次彩排你跳完那段三连转,落地没晃,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玩的。”
我松了口气。
“今晚七点,声乐房见。”她说,“别迟到。”
我点头,转身要走。
“对了,”她又叫住我,“关毅刚才来电话,说你要练的那段,他改了两处呼吸点,发你邮箱了。”
我回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打开电脑,邮箱里果然有一封新邮件,标题是“编曲调整_呼吸标记”。
我点开附件,五线谱上多了几处红色标注,是手写体的批注:“此处换气要短促”“别压喉”“让气息推上去,不是喊”。
我盯着那几行字,忽然想起关毅递文件时的样子——领带松着,手指有墨痕,像是刚改完就直接送过来。
七点三十分,我到声乐房。
林老师已经在了,正调试设备。她示意我站到话筒前。
“先唱一遍副歌。”她说。
我戴上耳机,音乐响起。
第一个音出来时,我感觉到胸口那股熟悉的拉扯感又来了。唱到第三句,气息没撑住,声音裂了一下。
林老师抬手暂停。
“你太想稳了。”她说,“稳不是压住,是托住。你现在的状态,像在背书,不像在说话。”
我摘下耳机,喘了口气。
“再来。”她说。
第二遍,我试着把注意力从“不能错”移到“要说清楚”。唱到“我曾走过的夜”那句时,声音突然顺了,像踩到了某个看不见的支点。
林老师没叫停。
我继续往下唱,直到最后一个音收尾。
她看了我一眼:“这次,像个人了。”
我站在话筒前,手心出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关毅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带笔记本。”
我没回,只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
林老师摘下耳机,走到我面前:“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摇头。
“你总在证明。”她说,“可唱歌不是答辩。你得先相信自己有资格站在这儿,别人才会听。”
我低头看地板,呼吸还乱着。
“回去吧。”她说,“明天继续。”
我走出声乐房,楼道灯忽明忽暗。手扶着墙走下楼梯,指尖蹭到粗糙的墙面,有点刺。
拐到一楼大厅时,迎面看见关毅站在玻璃门前,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刚开完会。”他说,递给我一杯,“明天十点,我们对一下整体流程。”
我接过,纸杯烫手。
“林老师说,我太想证明了。”我说。
他点头:“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低头看咖啡杯上的名字标签,我的名字被圈了一圈。
“我想先学会,站在这儿不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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