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情:凌曜和叶燃在破碎的数据洪流中艰难前行,终于发现了一处相对稳定的“信息静默区”——一座由记忆碎片构成的破败教堂。)
“这边!”
凌曜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几乎劈裂。他攥着叶燃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猛地拽着同伴侧身撞向那扇虚掩的大门。门板由扭曲的代码编织而成,表面浮动着橡木的纹理,却在触碰时传来电流般的麻痹感。
门外是沸腾的混沌。无数碎片化的影像在虚空中炸开——燃烧的城市、扭曲的人影、不断重复的死亡瞬间,再配上那如同千万根钢针钻入耳膜的“低语”,每一秒都在撕扯着人的神智。而跨进门槛的刹那,世界骤然安静。空气中仍漂浮着细碎的光尘与断裂的字符,像被风吹起的纸屑,但那侵蚀心智的噪音被一层无形屏障隔绝在外,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嗡鸣。
叶燃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作战服左肩的焦黑痕迹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那是方才被“清道夫”的能量触须擦过的印记,布料下的皮肤早已灼烧成一片红肿。“妈的……这地方比之前的碎片世界还邪门。”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声音里带着后怕,“那些‘低语’简直像往脑子里钉钉子,再晚一步我就要炸开了。”
凌曜没有接话,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浅痕,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正紧盯着教堂深处。彩色玻璃窗早已破碎,投射进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流动的、无序的数据流,红的、蓝的、绿的光点在地面上织成混乱的网。长椅东倒西歪,有的断成两截,有的被数据流穿透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而在讲台正上方,一个由纯粹白光构成的人形轮廓,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从诞生之初就在等待他们。
“我们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凌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向前迈出半步,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光人,“它……或者说‘他’,一直在等。”
那光人没有任何攻击性动作,周身散发的白光柔和得像月光,却莫名透着一股跨越了无数时光的古老与悲伤。就在凌曜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温和却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没有通过耳朵,却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后来者……能抵达这片‘记忆回廊’,证明你们已触及‘深渊’的表层。也证明……‘清道夫’的系统性抹杀,即将开始。”
叶燃猛地直起身,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将凌曜护在身后半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把更擅长动脑的凌曜挡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你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警惕,右手悄悄按向腰间的能源武器,尽管他知道,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里,常规武器未必有用。
“我是……‘先驱者07’的残响。”光人的形态微微晃动了一下,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是无数试图挑战‘回廊’规则,最终失败的意识碎片之一。”它顿了顿,那没有五官的“脸庞”似乎转向了教堂破碎的窗户,仿佛在回望遥远的过去,“我们曾以为,集众人之力,能找到‘回廊’的创造者,寻求真相与自由。但我们错了……错得离谱。”
凌曜轻轻按住叶燃紧绷的手臂,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后者稍稍放松了些。他示意叶燃稍安勿躁,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诚恳而急切:“‘清道夫’到底是什么?‘回廊’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像两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从踏入这片深渊开始,就从未停止过叩问。
“清道夫,是系统的免疫细胞。”先驱者残响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悲悯,像在为他们,也为所有被抹杀的“异常”哀悼,“负责清除一切‘异常数据’与‘冗余信息’。而当某个个体或组合,对系统稳定性的‘威胁值’超过临界点,就会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清除目标。”它的话音刚落,教堂四周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无数快速滚动的绿色代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其中两个不断闪烁的光点被醒目的红色方框圈住,旁边标注着一串复杂的编号——正是凌曜和叶燃在“回廊”系统中的实时投影,红色的“威胁等级:SSS”字样,像烙印般刺眼。“你们……已经被标记了。”
“至于‘回廊’的目的……”残响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白光中甚至掺杂了几缕黑色的裂痕,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制力,“是‘筛选’……亦是‘饲养’……为了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被强行掐断的信号。构成光人身体的白光开始扭曲、崩散,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它身上剥离,消散在空气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炸开!教堂的大门连同周围的墙壁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撕开,断裂的代码碎片如同飞溅的玻璃碴,四散飞溅。门外那沸腾的混沌数据洪流再次汹涌而入,伴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清道夫来了。
那是一个庞大到几乎占据半个门口的怪物,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由无数金属触须和冰冷复眼构成的黑暗聚合体。触须上布满了闪烁着红光的节点,每一只复眼里都倒映着凌曜和叶燃的身影,透着不加掩饰的毁灭欲。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整个教堂的数据流都开始颤抖,仿佛连空间都要被它撕碎。
“谈话……结束了。”先驱者残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最终的释然,“后来者,记住……‘核心’并非无懈可击,你们的‘联结’……是唯一的变量……”
话音未落,光人的光芒骤然暴涨,随后彻底爆散开来,化为漫天纯净的数据粒子,像一场短暂的流星雨,消失在混沌的数据流中。而在它原本悬浮的位置,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剔透的菱形水晶缓缓落下,表面跳动着微弱的光芒,像一颗缩小的心脏。
“抓住它!”凌曜的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喊道。他一眼就认出,那枚水晶里蕴含着极其庞大的信息能量——那是先驱者07留下的最后馈赠。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瞬间,清道夫的数条能量触须如同蓄势待发的标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射来,目标精准地锁定了那枚水晶,以及试图靠近的凌曜!
“休想!”
叶燃的怒吼震得周围的数据流都泛起了涟漪。他全身骤然爆发出炽烈的橙红色气焰,那是将自身体能与精神力催发到极致的表现——在这个世界里,意志即是力量。他猛地踏前一步,地面的数据流被他踩得崩裂开来,双拳带着破风的呼啸挥出,硬生生撞上了那几道足以撕裂钢铁的能量触须!
砰!
剧烈的能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叶燃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臂上传来阵阵发麻的剧痛,但他的双脚如同钉在地面上,寸步未退。被砸偏的能量触须擦着凌曜的肩膀飞过,击中身后的长椅,将其瞬间化为飞灰。
凌曜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前冲,指尖稳稳地触碰到了那枚菱形水晶。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先驱者07关于“回廊”底层代码结构的研究笔记,是无数次失败后总结的经验,更是通往“数据核心”的残缺地图!信息流过于庞大,让他的大脑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攥住水晶,没有放手。
“拿到了!走!”凌曜强忍着脑海的刺痛,对着叶燃喊道。
叶燃立刻转身,一把抓住凌曜的手臂,拖着他就向教堂后方被能量冲击炸开的缺口冲去。身后,清道夫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多的触须从它的本体上延伸出来,如同一片不断扩张的死亡森林,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他们席卷而来。
两人冲破层层数据碎片,纵身跃入缺口后方那条急速流动的光带通道。光带带着他们飞速前进,周围的景象如同模糊的残影,暂时甩开了清道夫的直接追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仍像附骨之疽般萦绕在身后。
叶燃靠在通道的内壁上,大口喘着气,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关切地看向身旁的凌曜:“你没事吧?那枚水晶是什么东西?”
凌曜摊开手掌,那枚菱形水晶已经消失不见,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一个淡淡的、如同纹身般的菱形印记,还在微微发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我看到了……”凌曜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方才的剧痛,也不是因为清道夫的追杀,而是因为那股信息流带来的冲击,“我看到了先驱者07最后时刻的记忆片段……‘回廊’的创造者,不是机器,也不是神……”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叶燃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两人的心头:
“‘深渊回廊’……是活的。它是一个巨大、沉睡的生物……做的‘梦境’。”
“而我们,所有踏入这里的人,都不过是它梦中的……一粒尘埃。”
光带通道依旧在急速向前延伸,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杀机。而凌曜掌心那枚水晶留下的印记,还在微微跳动,仿佛在呼应着那个沉睡巨兽的心跳,也预示着一场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残酷的真相,正等待着他们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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