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那场极致的私人对决,为冰帝三年级生的引退画上了一个浓墨重彩的惊叹号。然而,在众人心中,还有一个身影,他的告别似乎被笼罩在迹部过于耀眼的光芒之下,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那就是始终如影子般忠诚、如基石般稳固的桦地崇弘。
没有人会为桦地组织盛大的告别赛,他本人也绝无此意。他的告别,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又在知情者心中留下了不亚于任何一场激战的震撼。
那是在一个普通的训练日傍晚,冰帝网球部的队员们大多已经离开。夕阳将球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只剩下几个负责整理器材的一年级生,以及……场地中央那两个对峙的身影。
一方是即将引退的桦地崇弘,他依旧沉默如山,巨大的身躯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而站在他对面的,是受邀前来的德川和也。
选择德川作为对手,是迹部的提议,也得到了桦地沉默的认可。德川的实力深不可测,拥有着超越初中生层次的“黑洞”等绝技,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位纯粹的、追求网球至高境界的选手,与桦地之间不存在任何团队羁绊或私人情感,能带来最直接的实力碰撞。
没有观众,没有欢呼,只有风吹过球场的细微声响,以及几个一年级生屏息凝神的注视。
“开始吧,桦地。”德川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摆开架势,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深邃而危险。
桦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他握紧球拍,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中,第一次在球场上,燃起了并非为了执行迹部指令、而是源于自身意志的火焰。他要进行一场,只属于桦地崇弘的战斗。
德川率先发球,球速不快,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旋转和沉重的力量,仿佛能撕裂空气。
若是往常,桦地会凭借纯粹的力量和模仿本能,将球以更猛烈的力道回击。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的脚步移动了!不再是单纯为了接球而移动,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与他庞大身躯不符的沉稳韵律。他判断出来球的旋转轨迹,没有强行发力,而是利用身体的重心和球拍的角度,巧妙地一削!
网球带着强烈的下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轻飘飘地飞过了球网,落地后几乎没有弹起,紧贴着地面滑行。
这不是模仿任何人的技巧,这是他在无数次训练和比赛中,基于自身对力量和控制力的理解,自然而然形成的、最适合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德川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快步上网,勉强将球救起,但回球质量不高。
机会!
桦地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启动,瞬间来到网前。他没有选择大力扣杀,而是看准德川因救球而露出的微小空档,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记精准无比的放短球!
球轻轻越过球网,在德川无法触及的角落第二次落地。
得分!
场边的一年级生们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一向只懂得用力量碾压、或者完美复制他人绝招的桦地前辈,竟然打出了如此细腻、如此富有策略性的网球?!
德川看着桦地,眼神中的讶异渐渐转为凝重和……一丝欣赏。“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吗?并非纯粹的模仿者,而是将所见所感,内化为了属于自己的……‘基石之力’。”
桦地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走回底线。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以往截然不同。那不再是依附于迹部的影子,而是一座开始显露自身峥嵘的、独立的山岳。
比赛继续。
德川开始认真起来,“黑洞”的雏形悄然展开,试图吞噬桦地的回球。面对这超越常识的绝技,桦地没有慌乱,也没有试图去模仿(那本就是他无法模仿的范畴)。他凭借着自己那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力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在“黑洞”引力场的边缘游走,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可以穿透的缝隙!
他的回球不再追求极致的速度或力量,而是充满了效率与目的性。每一球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以最小的消耗,达成最有效的攻击或防御。他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和惊人的力量,控制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这不是迹部的洞察,不是手冢的领域,不是越前的灵性,这是独属于桦地崇弘的网球——以绝对的力量和体魄为根基,融汇了多年来观察、模仿、战斗所积累的经验,最终沉淀下来的、最质朴也最坚实的“自我”!
他不再仅仅是“复制”,而是在“创造”,创造属于他自己的网球语言。
德川的“黑洞”终究未能完全吞噬桦地。桦地那基于自身理解打出的、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个人印记”的球路,让“黑洞”的捕捉变得异常困难。
比赛没有持续太久,也没有明确的比分。当夕阳几乎完全沉入地平线,球场被暮色笼罩时,德川主动停了下来。
“可以了。”德川看着微微喘息、汗湿衣襟的桦地,缓缓开口,“你的网球,我已经看到了。很坚实,很有力。它或许不够华丽,不够多变,但……它毫无疑问是属于你桦地崇弘的网球。”
这是来自强者的高度认可。
桦地停下动作,胸膛起伏着。他看向德川,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感谢这场对决,也感谢对方的评价。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场边。不知何时,迹部景吾、忍足侑士、池田美惠,以及日吉若、凤长太郎等冰帝核心成员,都已经静静地站在那里,显然观看了后半段的比赛。
迹部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了然与淡淡的骄傲。他抚摸着泪痣,轻声道:“啊嗯,总算有点样子了,桦地。”
忍足推了推眼镜:“看来我们冰帝的‘基石’,比我们想象中蕴藏着更多的可能性。”
池田美惠站在最前面,她看着场中那个浑身汗湿、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亮的沉默巨人,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高高扬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没有观众、没有喝彩的比赛,对崇弘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挣脱束缚,向世界、也向自己,证明他存在的、最有力的宣言!
桦地崇弘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与美惠那充满自豪与感动的视线交汇。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的方向,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却真实存在的、浅浅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更能表达他此刻内心的平静与满足。
他的告别战,没有迹部的华丽,没有手冢的悲壮,没有越前的瞩目。他只是在一个平凡的黄昏,用一场沉默却充满力量的战斗,向过去的自己告别,并向所有人展示了——属于桦地崇弘的、独一无二的网球。
他或许永远学不会那些炫目的绝招,永远无法用语言表达复杂的情感。但他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行动,完成了最完美的谢幕。
冰帝的沉默巨人,终于在他即将离开的这片赛场上,找到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声音。而这份沉静而强大的力量,将伴随他,走向与身边那个重要之人共同开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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