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夏,随着柯明义远征军在中亚前线初步站稳脚跟,
以及盟国在巨大压力下默许了中国对外西北的实际控制,
一股难以抑制的躁动开始在国内各大拥兵自重的势力中蔓延。
开疆拓土的诱惑,混合着对战后格局的恐惧与野心,驱使着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兰州。
然而,这一次,来自兰州统帅部的回应,却冰冷、清晰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旨在进行最彻底的法理切割。
回应并非简单的命令,而是一份名为
《关于民间自卫力量参与境外人道主义救援及商务安保活动的指导准则与程序规范》 的冗长文件,
以及一份附加的、措辞极为严厉的 《法律与政治风险提示备忘录》。
文件的核心要求,可归纳为三点,且缺一不可:
第一,彻底的“去政治化”改造。
任何意图向境外派遣武装力量的原有政治实体或军事集团,必须首先完成自我解体与重构。
其所属的政党性质组织,必须发布 《自行解散并停止一切党务活动通告》 ,
在主流报刊上公开刊载,宣告其作为政治组织的生命终结。
同时,其麾下的军队,必须解除原有番号、去除一切政治标识(如党徽、特定政治口号),
完成 《部队性质转变及重新登记声明》 ,
明确转型为纯粹的、不涉及国内政治的
“民间商务安保公司”、“拓殖垦荒护卫队” 或 “国际人道主义救援志愿队” 。
所有成员将以“个人自愿受雇”或“志愿者”身份加入新组织,与原政治实体脱离关系。
第二,获得中央政府的“特许备案”。
完成改造后的“民间组织”,必须向重庆国民政府提交详尽的 《境外活动申请报告》 ,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组织章程(明确其非政治、非官方属性)、
人员构成清单、武器装备来源及合法性证明(强调均为“自行采购”或“历史遗留”)、
境外活动区域、预期目标(仅限于商务拓展、资源开发、保护侨民、
或应“国际友方”请求提供安保服务等)、以及最重要的——《免责声明书》。
该声明书需明确承诺,该组织在境外的一切行为,
均属自发自愿,其产生的所有法律后果、军事冲突、外交纠纷,
均由该组织及其成员自行承担,与中国国民政府及中华民族无涉。
国民政府对此类活动“不予承认、不予支持、亦不承担任何连带责任”,
仅作为信息接收方进行“备案”,并保留“根据国际法准则采取必要澄清措施”的权利。
第三,接受东山体系的“后勤监管”。
在获得国民政府“默许”性的备案回执后,
该组织方可与“东山国际物流与后勤服务公司”(一个刚刚成立,但显然由柯明义掌控的庞然大物)接洽,
洽谈武器弹药、燃油药品、通讯设备等“商业采购”事宜。
所有交易均以黄金、外汇或未来在控制区开采的资源权益进行结算,明码标价,概不赊欠。
东山体系不提供任何军事指挥,但通过控制物资供应和情报信息,间接施加影响。
这套程序,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将炽热的野心与国家的法理彻底分隔。
消息传出,各方势力内部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不是简单的“借壳上市”,而是要求他们自断政治根基,
将自己数十年的经营彻底“漂白”成纯粹的商业或志愿行为,并且将身家性命置于国际法的险境之中。
“奇耻大辱!这与缴械投降何异?” 桂系的军事会议上,有将领愤而捶桌。
“没了这层皮,我们还是我们吗?弟兄们跟着我们,图的是什么?”滇军内部,质疑声四起。
“这是驱虎吞狼,还要虎自剪爪牙!”晋绥方面,也有人看穿了背后的凶险。
然而,冰冷的现实很快浇灭了愤怒的火焰。
首先,不出兵,就意味着在战后可能出现的巨大利益蛋糕分配中被彻底边缘化。
其次,柯明义体系对关键物资的控制已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没有他的“商业通道”,任何大规模境外行动都寸步难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国民政府,在兰州和延安无形的巨大压力下,
已经明确表态,将严格执行此项“准则”,
绝不会为任何未完成此套程序的境外军事行动背书,
一旦出事,将立即划清界限,甚至“依法”追究其“擅自行动、损害国家利益”的责任。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更为巨大的现实压力下,第一个吃螃蟹者出现了。
桂系率先动作。
李宗仁展现了他作为政治家的果决与隐忍。
桂系控制的报纸上,赫然刊出了 《中国青年救国党解散通告》,
一个与桂系血脉相连但始终处于半公开状态的政治组织。
紧接着,原桂系主力部队,悄然抹去了所有与旧政党有关的印记,
重新登记为 “南洋广厦实业集团安保总队”(简称广厦安保)。
同时,一份措辞谦卑、责任撇清的《境外活动申请报告》和厚厚的附件,被送达重庆国民政府有关部门。
国民政府的批复来得很快,是一封格式化的公函:
“已收到贵组织报备文件。
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政府对民间自发境外商务活动不予干涉,亦不承担由此产生之一切责任。
望贵组织恪守国际法,审慎行事。”
通篇没有一句认可,却等于默许了通道的打开。
广厦安保 的旗帜,很快在“东山国际物流”的仓库前升起。
李宗仁以“集团最高顾问”的身份(而非军事指挥官),
开始与东山公司洽谈一笔数额巨大的“装备采购与后勤保障合同”。
有了桂系作为样板,其他势力再也无法犹豫。
滇系 紧随其后,解散了相关政治组织,部队转型为 “西南矿业开发同盟护卫兵团”。
晋绥的阎锡山动作更快,其部队摇身一变,成为 “西北垦殖与贸易合作社武装运输大队”。
甚至一些川军残部和地方保安团,也纷纷效仿,
组建起各式各样的“商贸公司”、“救援队”,
拿着拼凑的家底,试图挤上这班开往域外的列车。
一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奇观出现了:
在国民政府的官方档案里,中国境内不存在向海外派出的成建制军队。
但在现实中,一支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只是名称变成了“安保”、“护卫”的庞大武装集团,
正拿着“商业合同”和“志愿申请”,源源不断地通过兰州体系构建的通道,
开赴东南亚、中亚,甚至更遥远的战线。
他们不再代表任何政党,不再背负国家的名义。
他们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为了“拓殖”的梦想,或是为了“救援”的信念而战。
他们的胜利,荣耀归于自身;他们的失败,苦果自己吞咽。
在兰州的指挥部,柯明义看着一份份关于各路“民间组织”完成备案,开始动员的报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场精密的法理切割,无声,却比任何一场战役都更加深刻地,改变着历史的走向。
喜欢抗战1931:我的1立方米乱世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抗战1931:我的1立方米乱世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