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南洋的暑热终于彻底退去,海风带来了北方大陆的微凉。墨城元首府那间终日弥漫着海藻与檀香混合气息的书房内,东方墨已独自静坐了近两个时辰。
他面前的宽大紫檀木案几上,并未堆积着日常的政务奏章,而是铺陈着数份来自不同渠道的密报。左手边,是玄影最新传回的、关于倭国使团在洛阳活动及与大唐官员接触细节的补充记录,字里行间透出的那份“热心”与“探究”,已然超出了寻常朝贡国的本分;右手边,是青鸾呈上的水军巡弋简报,其中提及东海商路近期倭国船只出现频率确有异常提升,虽未越界,但其航迹指向性莫名地令人不安;正中,则是一幅涵盖了东海、南海乃至部分倭国列岛的巨幅海图,上面以不同颜色的细线标注着近期的商路、风向以及各方势力可能的动向范围。
窗外,一株高大的菩提树叶片已染上些许金黄,偶尔有几片脱离枝头,在渐起的北风中打着旋儿,无声地落在庭院的白沙地上。
东方墨的目光久久凝视着海图,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边缘轻轻敲击,那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眉头微锁,并非困惑,而是一种将所有线索、所有可能性在脑中反复推演、权衡至极限的专注。
局势已然清晰,却也更加凶险。李治与武媚的疑心,如同悬于华胥头顶的利剑,虽暂未落下,但那森然的寒意已透过重重海雾传来。而倭国,这条被帝后驱策前来探路的“恶犬”,其眼中闪烁的,绝非仅仅是替主人搜寻猎物的忠诚,更有自身对这片丰饶海域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觊觎。
被动地释放迷雾,能拖延一时;加强水军戒备,能威慑一方。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大唐的探查不会停止,倭国的渗透只会加深。华胥就像一个被多方灯光逐渐聚焦的舞台,纵然此刻还能藏身于光影交错之处,但随着时间推移,暴露只是迟早之事。届时,面对一个庞大的帝国和一个狡诈的邻邦,初生的华胥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甚至危局。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逸出他的唇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缓缓收拢,握成了拳。眼中那持续了数个时辰的推演之光渐渐沉淀,化为一种穿透迷障、直指核心的明澈。
被动防御,步步受制。唯有主动出击,从根本上扰乱棋局,甚至……落子于棋盘之外,方能扭转这越来越不利的态势。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迅速变得清晰、坚定。这个念头涉及两个方向,一动一静,一近一远,却都直指问题的根源。
他需要一把能时刻抵在倭国咽喉上的暗刃,也需要一次能与大唐最高权力者直接对话、乃至影响其决策的面对面交锋。
风险巨大,宛若刀尖起舞。但,这似乎是打破目前僵局,为华胥赢得真正转机与长久安宁的……唯一途径。
东方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凝重与胸中的决断一同纳入肺腑。他站起身,走向那面光洁的墙壁,启动机关,密室之门无声滑开。他需要立刻下达两道将彻底改变局势的密令。深秋的寒意,似乎也随着他坚定的步伐,一同侵入了这间象征着华胥最高权柄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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