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鼎内的血酒犹自翻涌，
乌蟒骨盯着舆图被划走的猎场目眦欲裂。
当黑山长老的骨刀刺向陈锋背心的刹那，
玄甲军的弩箭已贯穿他枯瘦的咽喉。
陈锋靴尖碾碎淬毒的骨哨，
将染血令旗掷入乌蟒少女怀中——
“这千里边墙，便用你父的猎场来铸！”
葬神裂谷的寒风裹挟着血腥与焦土气息，卷过祭坛上凝固的暗红。青铜巨鼎内的“圣血”已被新注入的烈酒稀释，翻滚着诡异的泡沫，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乌蟒骨与黑山岩匍匐在冰冷的石面上，额头紧贴沾染血污的地面，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清晰可闻。他们身后，数百名黑山、乌蟒两部的头人、勇士，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狼群，沉默地跪伏在血泥之中，唯有偶尔抽动的肌肉，泄露出刻骨的屈辱与不甘。
陈锋负手立于鼎前，玄色披风纹丝不动。他目光扫过脚下如同石雕般的蛮族首领，最终落在那幅由岭南军斥候新绘制的巨大牛皮舆图上。舆图在四名玄甲军的持握下展开，粗粝的线条勾勒出岭南错综的山川、奔腾的江河，以及用猩红朱砂圈出的——原属靛羽、黑山、乌蟒三部的核心猎场与盐泉。
“即日起，” 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凿进每一个蛮族头人的耳膜，“黑水河以东，鬼哭林以南，划为岭南直管军屯区，设‘镇南’、‘抚夷’二卫所。” 他指尖划过舆图，一道凌厉的墨线如同刀锋，将乌蟒部世代视为命脉的鹿鸣山谷与丰饶猎场生生剜去！
乌蟒骨匍匐的身躯猛地一颤，紧握的双拳指节爆出惨白，指甲深深抠进石缝。他豁然抬头，那只独眼因极致的愤怒与心痛而赤红如血：“王爷！鹿鸣谷乃我乌蟒部祖灵栖息之地！冬日的鹿群，春天的药草，全族老幼活命的口粮啊！求王爷开恩，留……留一线生机！” 声音嘶哑，带着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祭坛下的乌蟒部众中，压抑的悲愤如潮水般涌动，数名年轻勇士的脖颈上青筋虬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生机？” 陈锋目光如电，刺向乌蟒骨，“你部袭扰岭南村镇，掳掠我大周子民为奴时，可曾想过给他们留一线生机？” 他猛地一指祭坛后方幽深的石窟，那里还残留着关押掳掠百姓的木笼和锈蚀的铁链，“鹿鸣谷的鹿群药草，养的是沾满汉人鲜血的刀！本王留的生机，是给你部改过自新，做人的生机！”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跪伏在黑山岩身后的一名枯瘦长老，眼中厉芒爆射！他佝偻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贴地疾掠的毒蜥，袖中滑出一柄淬着幽蓝毒芒的骨匕，直刺陈锋毫无防备的后心！口中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哨！
“族长！为黑山魂——！”
噗！噗！噗！
三道凄厉的破空声几乎重叠！三支玄甲军制式重弩的短矢，如同长了眼睛，自三个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贯入枯瘦长老的咽喉、心口与持匕的手腕！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倒飞出去，钉死在祭坛边缘一根断裂的石柱上！骨匕“当啷”落地，那声呼哨戛然而止，变成喉咙破碎的嗬嗬怪响。
快！狠！绝！
从暴起到毙命，不过一息之间！玄甲军弩手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收弩，上弦，动作一气呵成，森然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每一个蛮族头人，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整个裂谷，死一般寂静。蛮族各部头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看向玄甲军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乌蟒骨高昂的头颅颓然垂下，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独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败。黑山岩更是浑身筛糠般颤抖，几乎瘫软在地。
陈锋缓缓转身，靴尖碾过地上那枚枯瘦长老临死前试图吹响的、同样淬毒的骨哨，将其踩得粉碎。他看也未看那具尚在抽搐的尸体，目光再次落回舆图，仿佛刚才的刺杀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
“黑山部，交出所有锻造工匠，迁入‘抚夷卫’匠营，专司军械修缮。原黑山主寨，设‘定蛮堡’，驻玄甲军一营。” 指尖再次划过，黑山部倚为天险的主峰要塞，被轻易抹去。
“乌蟒部，” 陈锋的目光终于落在面如死灰的乌蟒骨身上，带着一种主宰命运的冷酷，“交出所有战象、驯象师及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嫡系子弟，入岭南王府为‘侍从’。” 他顿了顿，在乌蟒骨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继续道：“至于鹿鸣谷……本王并非绝你生路。”
他指向舆图上一片更为险恶、瘴疠弥漫的西南山地：“此地，划归乌蟒。另赐耐瘴高产稻种三百石，犁铧百具，遣汉人农师十名，教尔等开荒垦殖，筑寨定居。” 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一颗裹着荆棘的甜枣。
乌蟒骨独眼剧烈颤动。西南山地，那是连最凶悍的野人都难以存活的绝地！可稻种、农具、汉人农师……这又是实实在在的生路。他喉咙滚动，最终将头重重磕下：“谢……王爷恩典……” 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割。
铁碑立威
三日后，原靛羽王庭废墟。
焦黑的断壁残垣被清理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石台。石台以蛮族圣山最坚硬的黑曜石垒砌，台上，矗立着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巨碑。
碑高逾两丈，宽五尺，通体以精铁浇铸而成，在岭南炽烈的阳光下泛着冰冷沉重的乌光。碑身正面，以雄浑刚劲的颜体铭刻着八个殷红如血的大字：
“汉蛮共疆，犯者族诛”
每一个字都入铁三分，笔划如刀似戟，透着一股斩尽杀绝的凛冽杀气！
碑顶，并非传统螭首，而是三颗以精铜铸造、栩栩如生的狰狞狼首！狼首怒目龇牙，獠牙毕露，分别面向原靛羽、黑山、乌蟒三部的方向，如同永恒的镇守与警告。狼首之下，深深嵌入碑体的，正是那枚曾象征蛮族最高勇武与尊严的——血狼牙！此刻，它被铁水牢牢禁锢，成了这座汉家丰碑最刺眼的战利装饰！
碑前，以乌蟒骨、黑山岩为首，所有归降的蛮族头人、长老，被玄甲军强按着脖颈，对着这尊彻底践踏他们信仰与尊严的铁碑，行三跪九叩大礼！
“拜——！” 雷豹的吼声如同炸雷。
砰！砰砰！
头颅撞击坚硬石台的声音沉闷而整齐，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和牙齿碎裂的轻响。阳光炙烤着冰冷的铁碑，也炙烤着每一个蛮族跪拜者流血的尊严。汉军将士肃立四周，目光炽热地望着碑前那个玄甲身影，胸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自豪与归属——这是用敌人的血与魂，铸就的汉家边疆！
人质押送
岭南王府，演武校场。
数十名乌蟒、黑山部的少男少女，被粗硬的麻绳捆缚双手，在玄甲军森冷的目光下排成数列。他们大多衣着华贵，却难掩惊恐与茫然。队伍最前方，一个身着火红蛮族猎装、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格外显眼。她有着蜜色的肌肤，轮廓深邃，一双乌黑的眸子如同受惊的小鹿，却又强自镇定地挺直脊背，嘴唇紧抿，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她便是乌蟒骨的独女——乌蟒云罗。
陈锋的目光扫过这群稚嫩而充满仇恨的面孔，最终落在乌蟒云罗身上。他解下腰间一枚代表岭南王行军调兵权限的玄铁令旗，那令旗不过巴掌大小，旗杆黝黑，旗面绣着狰狞的睚眦图案，边缘已被风霜磨得有些发白。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陈锋走到乌蟒云罗面前，将染血的令旗塞入她紧握的掌心。少女浑身一颤，惊愕地抬头，对上陈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自明日起，你便是王府‘百兽园’掌事。” 陈锋的声音平静无波，“这面旗，是本王允你调动十名府兵、清理兽苑杂草、修葺破损笼舍的凭证。”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少女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你父的猎场，本王用来修了边墙。这旗杆，便是从你乌蟒圣山猎场挖出的百年铁心木所制。握紧了，想想你父亲的眼睛，想想你族人的命。”
乌蟒云罗的瞳孔骤然收缩！掌心的令旗仿佛瞬间变得滚烫沉重，那小小的睚眦图案如同活了过来，噬咬着她的血肉！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才强忍着没有将令旗扔出去。屈辱、恐惧、愤怒……无数情绪在她眼中翻腾，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她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那面令旗，指节捏得发白。
陈锋直起身，目光扫过所有蛮族质子：“入府为侍，是尔等造化。守王府的规矩，学汉家的本事。十年后，是骡子是马，本王自有明断。”
烽燧蓝图
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巨大的岭南全域舆图铺满了整张紫檀木桌。陈锋手持朱笔，蘸饱了墨，沿着新划定的疆域边界，笔走龙蛇。
“这里，鬼见愁隘口，筑‘镇南关’，卡死黑水河通道。墙体加厚一倍，设双层瓮城，城头配重型床弩三十架，千斤油锅二十口。” 朱笔重重一点，在险要处画下一个醒目的三角标记。
“沿雾隐山脉脊线，” 朱笔向上游蜿蜒移动，如同一条苏醒的血龙，“每隔三十里，择制高点，立烽燧台！基座深入岩层三丈，通体以糯米浆混合铁砂、碎石浇铸！台高五丈，上设三弓床弩两架，屯兵三十，储滚木礌石火油，备十日之粮！” 笔尖过处，一连串密集的菱形标记串联成一条扼守群山的钢铁锁链。
随侍的岭南工曹主事钱贵，额头冷汗涔涔，拿着炭笔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簿册：“王……王爷，这……这耗费太大了！光是这千里边墙，三百座烽燧，所需民夫、石料、铁器、粮秣……恐掏空三州府库十年积蓄啊！”
陈锋笔锋未停，蘸满墨汁，在舆图上原属乌蟒鹿鸣谷的丰饶之地，画下最后一个巨大的圆圈，圈内赫然标注——“采石总场”！
“本王不要你掏府库。” 他掷笔于案，墨点飞溅，“要人，各部归降蛮丁尽数充作苦役！要石，鹿鸣谷山体尽取！要铁……让黑山部的匠营，把收缴的蛮刀、箭头熔了！” 他抬眸，眼中寒光凛冽：
“用他们的刀，铸我们的墙；用他们的山，守我们的疆！这千里烽燧，便是本王留给岭南的——万世铁碑！”
钱贵看着舆图上那条由敌人血肉与资源铸就的钢铁防线，再望向眼前这位年轻藩王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岭南的天，彻底变了。从此往后，这南疆的每一寸土地，都将烙上陈锋的名字，以最霸道、最酷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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