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被猛地拉开,一股混杂着血腥、草药与焦糊味的浓烈气息扑面撞来,瞬间灌满凌绝的鼻腔。他踏入石室,昏黄的萤石灯光下,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二师兄苏柔正伏在石榻前,素来温润的脸上此刻布满凝重与细密的汗珠。他双手包裹着一层柔和的碧绿光华,正小心翼翼地按压在陈墨师兄裸露的后背上。那原本精悍如铁的黝黑脊背,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万年玄冰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皮肤表面更是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白霜。在这片青灰死寂之中,五个触目惊心的乌黑指印深深凹陷下去,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腐烂般的紫黑色,丝丝缕缕的墨色气息如同活物,正从那指印中心不断向四周的经脉侵蚀蔓延,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蚀骨阴煞劲!”苏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飞快地捻起数枚金针,手法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陈墨后背几处大穴。金针入体,针尾剧烈震颤,发出嗡鸣,针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灰黑!
“噗!”陈墨身体猛地一弓,又是一大口暗红近黑的淤血喷溅在石榻前的地面上,那血液落地,竟发出“嗤嗤”的轻响,地面岩石被腐蚀出细小的坑洼,冒出缕缕带着腥臭的白烟!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垫子。
“陈师兄!”林小满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她跪在石榻另一侧,手里紧紧攥着一条被血水浸透的布巾,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再哭出声。
石浩大师兄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矗立在石榻旁,古铜色的脸庞绷得死紧,虬结的肌肉块块贲起,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狂暴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周身形成无形的气浪,将石室内的空气都搅得微微扭曲。他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谁干的?”凌绝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刮出的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打破了石室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陈墨背上那五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乌黑指印,丹田深处,那幽邃的噬灵根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传递出一股混杂着厌恶与贪婪的奇异波动——它在排斥那阴煞之力,却又本能地想要吞噬那精纯的“劫”!
“天都府弟子!”孙烈粗豪的声音此刻却像受伤野兽的低吼,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坚硬的暗红岩石轰然炸开一个大坑,碎石飞溅。“是周通那狗杂碎!带着他那几个爪牙!在万兽林外围的‘沉铁谷’!陈老五一个人在那里采集‘沉铁砂’,撞破了他们用‘血魂引’诱捕宗门豢养的铁甲地蜥!那群畜生……他们是在拿护山灵兽炼邪功!”
“陈师弟上前阻止,质问他们为何残害宗门灵兽,周通那厮二话不说就偷袭!”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这个敦实的汉子双眼赤红,“老五猝不及防,后背结结实实挨了周通那阴毒的‘玄阴鬼手’!我们赶到时……那群畜生已经跑了!只留下老五……”
“周通……”石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修真境三重,阴煞蚀骨手!”他猛地抬头,眼中是焚尽八荒的怒火,“天都府之人,欺人太甚!不管你们在天衍宗势力有多大,这个茬一定要找回来!”
“蚀骨阴煞劲……”苏柔一边竭力维持着金针渡穴,一边急促道,“阴毒无比,专蚀经脉骨髓,如跗骨之蛆!我的‘青木回春诀’只能勉强压制其扩散速度,延缓伤势恶化,根本无法拔除!这阴煞之力已侵入陈师弟五脏六腑,再拖下去,一身修为尽废都是轻的!必须要有至阳至刚的灵药或元婴级以上的大能出手,强行驱散!”
至阳灵药?元婴大能以上?百炼峰若有此物,铁战首座也不会常年闭关冲击瓶颈。求助于其他峰?且不说代价几何,时间也根本来不及!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石室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陈墨痛苦的喘息声和苏柔金针的嗡鸣。
凌绝的目光缓缓扫过石榻上气息奄奄、被阴煞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陈墨,扫过苏柔苍白汗湿的脸,扫过林小满无声滚落的泪珠,扫过孙烈、赵铁柱眼中燃烧的愤怒与无力,最后定格在石浩那双压抑着滔天怒火的眼眸上。百炼峰熔炉般的暖意仿佛还在昨日,此刻却被这彻骨的阴寒和绝望彻底冻结。
他体内奔腾的《碎玉劫体》劫力在愤怒的催动下疯狂运转,暗红色的能量洪流在宽韧的经脉中咆哮,骨骼深处隐隐透出的玉质光泽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丹田气海内,新生的气璇加速旋转,而那幽邃的噬灵根,在感受到宿主那焚天煮海的怒意后,也微微震颤起来,传递出冰冷的、择人而噬的渴望。
“大师兄,”凌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熔岩,“百炼峰的规矩,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公道,我们自己讨!”他腰间的玄铁身份玉牌,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微光。
石浩霍然转头,灼灼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落在凌绝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狂暴怒意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锻锤砸落,沉重而决绝:“传我话:百炼峰核心弟子,除值守锻炉者外,其余人等,半炷香后,山门演武场集合!为陈墨师弟,讨个公道!”
“是!”孙烈、赵铁柱同时怒吼应声,眼中爆发出凶悍的光芒,转身便冲出石室,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响,迅速消失在通道深处。
林小满一抹眼泪,猛地站起来,小脸上满是决绝:“我也去!”
苏柔头也不抬,声音疲惫却坚定:“小满留下,帮我稳住陈师弟心脉!公道要讨,人更要救!一刻不能离人!”他双手的碧绿光华再次大盛,与那不断蔓延的墨色阴煞死死对抗。
林小满咬着唇,看着陈墨痛苦扭曲的面容,最终还是重重点头,重新跪坐下来,小手紧紧握住陈墨冰凉的手腕,将自身微薄的灵力渡入。
石浩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依旧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陈墨,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沉痛与决然。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
“凌绝,走!”低沉的喝令传来。
凌绝紧随其后,在踏出石室的刹那,他最后回望了一眼。石榻上,陈墨在剧痛中无意识地痉挛,那五个乌黑的指印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他眼底。丹田气海内,噬灵根传递出的那股对阴煞之力的奇异感知,被他强行记住。
山门演武场,位于天衍宗主峰之下,白玉铺就,广阔恢弘。此刻,这片象征宗门威严与交流的广场,却被一片沉凝肃杀的赭红之色占据。
百炼峰弟子,来了!
数十名身着统一赭红色粗布短打的汉子,如同烧红的铁块,沉默地矗立在演武场西侧。他们或高或矮,或壮或精悍,但无一例外,裸露的臂膀上都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虬结的肌肉如同岩石般块垒分明,周身澎湃的气血之力汇聚在一起,竟在广场上空隐隐形成一片灼热、蛮荒的力场,将清晨微凉的空气都烘烤得扭曲蒸腾!他们大多赤手空拳,但那股沉默中酝酿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狂暴怒意,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具压迫感!
石浩站在最前方,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铁山。孙烈、赵铁柱分立左右,一个双眼赤红如同怒狮,一个紧握双拳骨节爆响。凌绝站在石浩侧后方半步,一身同样赭红的短打,气息沉凝内敛,但那双幽深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冰冷的火焰。百炼峰弟子,无论修为高低,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血债血偿!
演武场另一端,一群身着墨绿色锦袍、袖口绣着狰狞鬼面纹的修士,则显得松散许多。为首一人,身材瘦高,面色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窝深陷,嘴唇薄而锋利,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正是天都府势力此行的领头者,修真境三重的周通!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同样装束的弟子,一个个神态倨傲,眼神阴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与百炼峰那沉凝如山、烈火烹油般的怒意相比,他们更像是一群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
广场周围,早已闻讯聚集了众多各峰看热闹的弟子,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除百炼峰外,天都府在各峰都有弟子,但他们势大,又自成一系,常常欺压其它弟子,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啧,百炼峰这群莽夫,真要和天都府杠上了?为了一个陈墨?”
“天都府的人行事向来霸道阴狠,在天衍宗横行无忌,那蚀骨阴煞劲歹毒无比,陈墨这次怕是悬了……”
“周通可是修真三重,阴煞蚀骨手炉火纯青,百炼峰这边,石浩大师兄也才二重巅峰吧?怕是讨不了好。”
“快看!百炼峰那个新来的小子也在!叫凌绝是吧?听说引动了五峰争抢,入了百炼峰?才修真一重也敢来?”
各种目光交织,有幸灾乐祸,有担忧,更多的是冷漠的看客心态。
“石浩,带着你手下这群打铁的,堵在这里,想干什么?”周通终于开口,声音尖细阴柔,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穿透嘈杂的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非是想替那个不知死活、敢管我天都府闲事的废物出头?”他特意加重了“废物”二字,引起身后天都府弟子一阵刺耳的哄笑。
“周通!”石浩声如洪钟,一步踏前,脚下坚硬的白玉地面“咔嚓”一声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纹路!狂暴的气血之力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将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压了下去!
“你天都府弟子残害宗门护山灵兽,修炼邪功!更卑鄙偷袭,重伤我百炼峰弟子陈墨!今日,我百炼峰在此,向你天都府讨个说法!交出解药,自断施毒之手!否则——”石浩铜铃般的巨眼死死锁定周通,一字一顿,杀气冲霄,“血债血偿!”
“哈哈哈!”周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说法?就凭你们这群只懂打熬筋骨的莽夫?残害灵兽?证据呢?至于那个陈墨……”他嘴角的讥诮更浓,“擅闯我等修炼之地,意图抢夺我等辛苦寻获‘阴煞地蜥’,被我的护体阴煞反震所伤,咎由自取!没当场毙命,已是看在天衍宗同门的份上!还想要解药?自断手臂?石浩,你是不是在地火边把脑子烤坏了?”
“放你娘的狗屁!”孙烈再也按捺不住,暴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狂狮,古铜色的身躯猛地膨胀一圈,狂暴的真元混合着气血之力轰然炸开,整个人化作一道赭红色的狂暴飓风,踏碎地面,直扑周通!“狗杂种!给老子拿命来!”
“孙师弟!”石浩低喝一声,却并未阻止。百炼峰的血性,只能用血来洗刷!
“哼!不知死活!”周通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对孙烈那狂暴凶悍、如同人形凶兽般的扑击,竟不闪不避。他身旁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刀疤的天都府弟子狞笑一声,一步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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