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童磊回家时,身上带着一种我说不清的东西。不是气味,也不是痕迹,就是一种感觉,让我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他开门的声音很轻,不像平时那样叮叮咣咣。我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随口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没立刻回答。我转过头,看见他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没开灯,就那么站着,直勾勾地看着我。客厅的电视光打在他半边脸上,明暗分明,那表情很奇怪,像是很累,又像是……有点陌生。
“怎么了你?”我放下遥控器。
他这才动了一下,低头换鞋。“没事,加班累了。”声音有点哑,和平常不一样。
他走过来,没像往常一样过来亲我一下或者摸摸我的头,而是直接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身体陷进靠垫里,长长吐了口气。我闻不到酒味,但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还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吃过了吗?”我问。
“嗯,公司吃了点。”他回答,眼睛盯着电视,但眼神是散的,根本没在看节目。
屋里只有电视的声音。我忍不住又看他。他穿着早上出门时那件灰衬衫,领口有点松。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但就是哪里不对。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差别,我说不出来,就像你看惯了一样东西,突然被人极其精妙地调换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你明明觉得一样,可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在说:不对,这不是原来那个。
“你看我干嘛?”他突然转过头,扯出一个笑。那笑容很勉强,嘴角是弯的,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甚至有点空洞。
“觉得你今晚怪怪的。”我实话实说。
“有什么怪的,累的。”他伸手过来想搂我,手指碰到我的胳膊时,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我的退缩,手停在空中,然后收了回去。“我去洗个澡。”他说着站起身,走向浴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路姿势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觉得僵硬,肩膀绷得紧紧的。
浴室门关上了,里面传来水声。我坐在沙发上,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这不是胡思乱想,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他打个嗝我都能知道他中午吃了什么。今晚的他,绝对有问题。
他洗完澡出来,只围了条浴巾。水汽蒸得他皮肤发红,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并没被热水冲走。他擦着头发,走到我面前。
“还看?今天这么想我?”他语气带着他惯常的那种下流劲儿,但听起来很刻意,像是硬装出来的。他弯腰凑近我,湿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我脸上,冰凉。
我推开他。“别闹,累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干巴巴的。“累什么累,老公给你放松放松。”他的手不老实起来,往我睡衣里探。
那手还是凉的,带着浴室的水汽,碰到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他的动作有点粗暴,不像平时那样带着调情,倒像是……像在完成什么任务,或者模仿着什么。
我使劲推开他。“童磊!我说了我累了!”
他停住动作,低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审视。就那么一两秒,然后那种刻意的笑容又回到脸上。“行行行,睡觉睡觉。”他直起身,把浴巾扔在椅子上,光着身子就躺到了床上。
我磨蹭了一会儿才上床。他背对着我,好像睡着了。但我躺下后,能感觉到他身体绷着,根本没睡。我们俩就那么僵着,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平时我们都挨得很近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感觉身边的他动了一下。不是翻身,是那种极轻微、克制着的动作。我瞬间清醒了,闭着眼装睡。
我感觉到他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面向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一动不动地盯着。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两条冰冷的虫子在我皮肤上爬。我吓得心脏怦怦跳,拼命控制呼吸,不敢睁眼。
他就那么看了我多久?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我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他只是睡不着看看我而已。但那种被窥视、被审视的感觉太强烈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
终于,他转了回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像是……失望?
那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是周六,他不用上班。我醒来时,他已经起来了,在厨房做早餐。阳光很好,屋子里看起来一切正常。他端着煎蛋和牛奶过来,脸上带着笑。
“醒了?吃早饭。”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昨晚那种诡异的痕迹,但没有。他看起来就是平时的童磊,除了眼圈有点黑。
“昨晚……你睡得好吗?”我试探着问。
“还行,就是有点累,没缓过来。”他喝了一口牛奶,动作自然。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我一边吃早餐一边观察他。他和平时一样看手机,刷新闻,偶尔评论几句。好像昨晚那个僵硬、冰冷、盯着我看的人是我的幻觉。
但就在早餐快吃完时,一件极小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苍蝇在餐桌旁嗡嗡飞。童磊很讨厌苍蝇,平时都是直接一巴掌拍死,或者拿报纸赶走。但今天,他看着那只苍蝇,眼神里有一种……兴趣?他伸出食指,非常缓慢地,接近那只落在桌角的苍蝇。
他的动作轻柔得诡异,不像要弄死它,倒像想碰碰它。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看到讨厌虫子的表情,那是一种……好奇的,甚至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苍蝇飞走了。他收回手指,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我的心却沉了下去。这个细节太不对劲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放在昨晚的怪异感之上,就像最后一根稻草。
“你今天有事吗?”我问他。
“没啊,怎么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离开这个房子,到人多的地方去,也许能冲淡这种诡异感。
“行啊。”他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商场。周末人多,吵吵嚷嚷的。走在人群里,我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阳光明媚,身边是活生生的人气,也许真是我压力太大了。
童磊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他甚至主动拉着我的手,像谈恋爱时那样。他的手心是温的,这让我稍微放松了警惕。
我们经过一个卖金鱼的小摊,玻璃缸里很多红色的小鱼游来游去。童磊停下来看。开始我没在意,以为他只是随便看看。但他就那么站着,看了很久,一动不动。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的不是那些成群游动的鱼,而是盯着缸底一条不太动的。那条鱼好像有点问题,游起来歪歪扭扭,时不时撞一下缸底。
童磊看得非常专注,眼神直勾勾的。那种空洞里带着一丝兴趣的表情又出现了。他甚至微微俯下身,凑近玻璃缸,看着那条挣扎的鱼。
卖鱼的大妈笑着说:“老弟喜欢?这条便宜点给你。”
童磊没理她,还是盯着那条鱼。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举动:他伸出舌头,极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就那么一下,很快。但我看见了。那不是一个正常人看到小动物时该有的表情和动作。那里面有一种……饥饿感?或者说是某种冰冷的探究欲?我说不清,但让我从心底里发寒。
“走了!”我猛地拉了他一下,声音有点发抖。
他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那种奇怪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变回正常。“哦,好。”
我们继续往前走,但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轻松。他的手还拉着我,我却觉得像握着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偷偷看他,他侧脸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平常,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个盯着濒死金鱼看的男人,不是我结婚七年的丈夫。
晚上,我们叫了外卖。吃饭的时候,他话很少。电视开着,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但他根本没看,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哪里。
“你最近……工作顺利吗?”我找话题。
“就那样。”他简短地回答。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跟我说说。”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有点不耐烦:“说了没事,你怎么老问?”
他的语气冲得让我一愣。童磊脾气不算顶好,但很少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那眼神里的烦躁很真实,但深处还是那种空洞。
吃完饭,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收拾完厨房,坐到他旁边。我想再试试,也许……也许夫妻生活能拉近距离?我知道这想法很傻,但人在极度不安时,会想抓住任何可能恢复正常的东西。
我靠过去,手放在他腿上。“童磊……”
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机,转头看我。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扫过,没有欲望,更像是在评估。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手指依然冰凉。
“今天不行,累了。”他说,然后凑近我耳边,用一种模仿出来的、下流的语气低声说:“等明天,老公好好干你骚逼。”
这句话的内容是他平时会说的骚话,但那个语调,那个气息喷在耳边的感觉,冰冷又机械,没有一丝情欲,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表演感。我猛地向后缩,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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