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风带着冰碴子，刮得院角的柴堆 “呜呜” 响。狗剩揣着两个菜团子刚从娘家门口出来，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 早上喝的野菜粥太稀，又啃了半块凉红薯，这会儿正闹脾气呢。他夹紧腿往自家茅厕跑，头上的草帽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也顾不上扶。
这顶草帽是秀雅前阵子用麦秆编的，边缘还绣了圈浅褐色的花纹，既遮阳又挡雨，狗剩宝贝得不行，出门必戴。可这会儿实在急着如厕，他顺手把草帽往茅厕墙头一搁，急匆匆地蹲了下去，心里还惦记着：“可别被风刮跑了。”
茅厕里的蛆虫 “嗡嗡” 乱爬，狗剩皱着眉咬牙忍了半天，总算舒坦了。刚要起身，就听见院角传来鸡群的 “咯咯” 声，夹杂着翅膀扑棱的响动。他没当回事 —— 自家那几只老母鸡天天四处刨食，早习惯了。可等他扶着墙站起来，往墙头一瞅，顿时傻眼了：草帽没了！
“娘的！谁偷了俺的草帽？” 狗剩急得直跺脚，提上裤子就往外冲。院门口的张二婶正拎着篮子路过，看见他光着脑袋乱跑，忍不住喊：“狗剩你疯啥？帽子呢？被风刮跑了？”
“不是刮跑的！是被偷了！” 狗剩拽着张二婶的胳膊，声音都发颤，“俺刚蹲茅厕，草帽搁墙头，转脸就没了！肯定是村里的小偷！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张二婶被他逗笑了：“就你那破草帽，谁稀罕偷？说不定是被鸡叨走了。昨天俺家的芦花鸡还把俺的手帕叨去垫窝呢。”
“鸡？” 狗剩一愣，顺着张二婶指的方向往鸡窝跑。刚到院角，就看见自家那只最肥的芦花鸡正叼着草帽的边缘，往鸡窝里拖呢！草帽上的麦秆被扯得乱七八糟，绣的花纹也磨掉了大半，眼看就要被拖进铺着干草的鸡窝。
“你个败家鸡！” 狗剩气得跳起来，冲过去一把夺过草帽。芦花鸡被吓得 “咯咯” 叫，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柴堆，还不忘回头冲他吐舌头（虽然鸡没有舌头，但在狗剩眼里就是挑衅）。他捧着皱巴巴的草帽，心疼得直咧嘴：“这可是秀雅给俺编的！你居然拿来垫窝！俺今晚就把你炖了！”
张二婶跟在后面看得直乐，拍着大腿笑：“哎哟，笑死人了！你说你，蹲个茅厕还能把帽子丢了，被鸡叨去垫窝，这事传出去，全村都得笑你！”
“笑啥笑！” 狗剩脸涨得通红，把草帽往怀里一抱，“俺这就找秀雅补，补完照样好看！” 他转身往屋里冲，刚进门就喊：“秀雅！俺的草帽被鸡叨了！你快给俺补补！”
秀雅正坐在炕沿缝衣服，听见喊声抬头一看，见狗剩捧着个皱巴巴的草帽，脸上还沾着点草屑，忍不住问：“咋回事？帽子咋弄成这样了？”
狗剩把蹲茅厕丢草帽、被鸡叨去垫窝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越说越委屈：“那芦花鸡太过分了！俺非炖了它不可！”
秀雅被他逗得笑出眼泪，接过草帽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坏透，麦秆还结实，就是花纹磨掉了。我再给你补补，绣个新花纹。” 她从针线筐里找出褐色的线，坐在窗边缝补起来，手指翻飞，没一会儿就把磨坏的边缘修好了。
狗剩蹲在一旁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秀雅你太神了！比绣坊的师傅还厉害！下次俺一定看好草帽，再也不让鸡叨去了。”
“知道就好。” 秀雅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以后别把草帽随便搁墙头，风一吹或者被鸡叨走，多可惜。”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桂英的声音：“狗剩！秀雅！俺给你们送腌菜来了！” 王桂英拎着布包走进来，看见狗剩手里的破草帽，忍不住问：“你这帽子咋了？被狗啃了？”
张二婶的笑声从院门外传进来：“桂英姐，可不是被狗啃的！是被鸡叨去垫窝了！狗剩蹲茅厕丢了帽子，回来一看，草帽都快被拖进鸡窝了！”
王桂英一听，笑得直拍大腿：“你这混小子！真是个活宝！蹲茅厕还能丢帽子，俺看你是故意给鸡送垫窝的材料！”
狗剩的脸瞬间红透了，赶紧把草帽往身后藏：“娘，您别听她们瞎说！就是个意外！”
“意外？俺看是你马虎！” 王桂英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秀雅，“秀雅你也别惯着他，下次他再丢东西，就让他自己找，别给他补。”
秀雅笑着点点头，把补好的草帽递给狗剩：“你看，补好了，比以前还好看。以后可得好好保管。”
狗剩接过草帽，赶紧戴在头上，转了两圈，得意地说：“还是秀雅手巧！俺以后肯定好好保管，再丢俺就是狗！”
王桂英坐在炕沿上，打开布包：“这是俺新腌的芥菜，下饭得很。对了，队里说明天要分白菜，让每家都去领，记得早点去，别被周德财那小子克扣了。”
“知道了娘！” 狗剩拍着胸脯保证，“这次俺一定盯着他，他要是敢少给，俺就把他的算盘抢过来扔沟里！”
王桂英坐了会儿，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回去了。送走王桂英，张二婶也拎着篮子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调侃：“狗剩，下次蹲茅厕记得把帽子戴头上，省得再被鸡叨走！”
狗剩气得直跺脚，却也没法反驳，只好对着鸡窝瞪了一眼：“你个败家鸡，再敢叨俺的东西，俺真炖了你！” 芦花鸡仿佛听懂了，在柴堆上 “咯咯” 叫了两声，像是在嘲笑他。
下午，狗剩扛着竹弓往后山走，特意把草帽戴得牢牢的，还在下巴底下系了个结。路过山神庙时，他看见村里的小孩在捉迷藏，忍不住喊：“俺跟你们一起玩！输了的给俺磕三个头！”
小孩们哪敢跟他玩，一哄而散。狗剩无趣地撇撇嘴，继续往山上走。刚到灌木丛边，就听见 “窸窸窣窣” 的响动，他赶紧猫着腰躲起来，看见一只野兔正低着头啃草。他拉弓搭箭，“嘣” 的一声，箭正好射中野兔的后腿。
“中了！” 狗剩欢呼着冲过去，一把按住野兔，掂量着足有三斤重，笑得合不拢嘴，“今晚炖野兔汤！再给秀雅补补身子！”
他扛着野兔往家走，刚到村口就撞见了刘大娘。刘大娘看见他手里的野兔，笑着问：“狗剩，打着野兔了？帽子咋戴得这么紧？怕被风刮跑了？”
狗剩的脸一红，赶紧说：“不是，是怕被鸡叨走。” 他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刘大娘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孩子，真是太逗了。以后可得把帽子看好了，别再闹笑话了。”
回到家，秀雅正在灶前烧火，看见他扛着野兔回来，赶紧迎上去：“打着野兔了？快放下来，我给你炖野兔汤。”
“嗯！” 狗剩把野兔往地上一放，得意地说，“俺今天戴帽子系了结，再也不怕被鸡叨走了。”
秀雅笑着帮他解下草帽：“知道就好。快歇会儿，野兔汤很快就好。”
傍晚，野兔汤炖好了，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狗剩喝了三大碗，摸着肚子说：“太香了！比昨天的野菇饺子还香！” 他看着秀雅，突然想起什么，“秀雅，明天分白菜，俺跟你一起去，俺盯着周德财，保证不被他克扣。”
“好啊。” 秀雅笑着点头，“不过你可别跟他吵架，咱们好好说，实在不行找队长评理。”
“知道了！” 狗剩赶紧点头，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好好盯着周德财，不能再让秀雅受委屈。
晚上，躺在床上，狗剩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摸着头上的草帽，心里美滋滋的 —— 既有秀雅补的草帽，又有野兔汤喝，日子过得太幸福了。他侧过头看着秀雅，小声问：“秀雅，你说明天周德财会克扣咱们的白菜吗？”
“应该不会，有你盯着呢。” 秀雅笑着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领白菜呢。”
狗剩点点头，紧紧握住秀雅的手，很快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领了满满一筐白菜，周德财还笑着给他多添了两颗，醒来后嘴角还带着笑。
第二天一早，狗剩早早地就起了床，戴上草帽，拉着秀雅往晒谷场走。晒谷场上已经聚满了人，周德财正坐在板凳上拨算盘，脑袋耷拉着像没睡醒。狗剩赶紧挤到前排，把布口袋往桌上一放：“周德财！俺家两口人，工分五十三，快给俺分白菜！”
周德财斜着眼瞥了他一眼，又扫了扫秀雅，嘴角撇出个冷笑：“急啥？一个个来。” 他拨了会儿算盘，指着旁边的白菜堆说：“十颗，自己搬。”
“十颗？” 狗剩皱起眉，“上次张二婶家两口人分了十二颗，凭啥俺家只有十颗？你是不是又克扣了？”
周德财把算盘往桌上一拍：“李根生你少胡搅蛮缠！这次的白菜小，每家人都少分两颗，不信你问别人！”
狗剩转头看向旁边的张二婶，张二婶点点头：“确实，这次白菜小，每家都少分了。”
狗剩这才作罢，抱起十颗白菜往家走。秀雅跟在后面笑：“你看，我说不会克扣吧，是你太紧张了。”
“俺这不是怕你受委屈嘛。” 狗剩挠着头笑，“不过这白菜虽然小，炖着吃肯定香。晚上俺给你炖白菜豆腐汤。”
回到家，狗剩把白菜放进缸里，刚要转身，就看见芦花鸡正叼着他掉在地上的草帽绳，往鸡窝里拖。他气得冲过去，一把抓住芦花鸡：“你个败家鸡！还敢叨俺的东西！今天非炖了你不可！”
秀雅赶紧拉住他：“别炖了，它还下蛋呢。再说了，是你自己把草帽绳掉地上的，不能怪它。”
狗剩气鼓鼓地把芦花鸡扔在地上：“这次饶了你！再敢叨俺的东西，俺绝不客气！” 芦花鸡 “咯咯” 叫着跑了，还不忘回头冲他挑衅。
中午，秀雅炖了白菜豆腐汤，狗剩喝了两大碗，摸着肚子说：“太香了！这白菜虽然小，味道却不错。” 他看着秀雅，突然想起早上的事，忍不住笑了：“俺今天盯着周德财，他果然没克扣，看来俺的威慑力还是挺大的。”
秀雅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是你太小心了。快吃吧，汤都凉了。”
下午，狗剩坐在院里修竹弓，秀雅坐在一旁缝补衣服。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暖烘烘的。狗剩看着秀雅，心里满是满足 —— 有秀雅在身边，有草帽戴，有白菜吃，日子过得太幸福了。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打猎，好好干活，让秀雅过上更好的日子。
傍晚，夕阳西下，把李家的土坯房染成了暖黄色。狗剩戴着秀雅补好的草帽，坐在屋檐下，看着秀雅做饭，心里美滋滋的。他知道，只要和秀雅在一起，就算发生蹲茅厕丢草帽这样的糗事，也是幸福的。而这一切，就从这顶被鸡叨过的草帽开始，从两人之间浓浓的爱意开始，往后的日子，定会像白菜豆腐汤一样，清淡却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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