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还挂在松树上抖得像筛糠，远远就看见秀雅拎着竹篮往这边走 —— 篮沿还沾着野菜的露水，显然是刚从菜地转过来。他急得嗓子都冒烟，隔着三丈远就喊：“秀雅！快救俺！有蛇！”
秀雅听见动静加快脚步，走近了才看清场面：狗剩像只被粘在树上的知了猴，双腿缠得树干都发颤，树底下那只菜花蛇正慢悠悠地盘着，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浅黄，压根没往树上瞧。她忍不住捂嘴笑，刚要开口，就被张二婶抢了先：“秀雅你可来了！你家狗剩被蛇吓傻了，死活不敢下来！”
“啥蛇这么吓人？” 秀雅放下篮子，蹲下身仔细瞅了瞅，伸手捡起地上的树枝，轻轻往蛇身上拨了拨。那蛇被扰得动了动，慢悠悠地昂起头吐舌头，却没攻击的意思。她站起身冲树上喊：“下来吧，是菜花蛇，没毒的。”
“没毒也吓人！” 狗剩闭着眼喊，“它刚才往俺脚边爬！你快把它赶走！”
秀雅无奈地摇摇头，握着树枝轻轻挑起蛇的七寸 —— 这还是爹以前教她的法子，挑七寸既能控制蛇，又不会伤着它。她提着树枝往草丛走，那蛇乖乖地挂在枝上晃悠，连挣扎都懒得挣扎。等走到灌木丛边，她手一松，蛇 “嗖” 地钻进草里没了影。
“走了！真走了！” 张二婶在一旁喊，“狗剩你快下来吧，再挂着树都要被你磨秃了！”
狗剩眯着眼往下瞅，见树底下空荡荡的，才敢试探着往下挪。刚踩到地面，腿一软差点摔个屁股墩，还好秀雅及时扶住他。他扒着秀雅的胳膊喘粗气，脸白得像刚刮的腻子：“吓死俺了…… 这玩意儿滑溜溜的，看着就渗人。”
“亏你还天天说自己是猎人。” 秀雅笑着帮他拍掉身上的树叶，“连菜花蛇都怕，要是遇着野鸡不得吓飞？”
张二婶在一旁笑得直跺脚：“可不是嘛！刚才喊救命那嗓子，比俺家母鸡下蛋还响！这事儿传出去，全村都得笑他！”
狗剩的脸瞬间红透了，赶紧转移话题：“俺那弓呢？刚才甩飞了！” 他在草丛里扒拉半天，才找到那把竹弓，弦松得像没拉紧的弹弓，弓梢还磕掉块木茬。他心疼得直咧嘴：“这可是你帮俺修的！”
“回去再修修就好。” 秀雅拎起篮子，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对了，这菜花蛇的蛇胆能入药，供销社收呢，能换半斤红糖。”
“真的？” 狗剩立马不心疼了，眼睛瞪得溜圆，“这破蛇还能换红糖？早知道俺就不跑了！”
张二婶笑得更欢了：“你不跑？刚才恨不得爬树顶上去！秀雅你也是厉害，还认识蛇胆能换钱，不愧是读过书的！”
“以前爹采草药时教过我。” 秀雅笑着说，“菜花蛇虽然没毒，但蛇胆清热，供销社收五毛钱一个呢。下次再遇着，咱把蛇胆取了，换红糖给你泡糖水。”
狗剩一听 “红糖”，瞬间忘了刚才的恐惧，搓着手往草丛里瞅：“那咱找找？说不定还能找着刚才那只！”
“找啥找？早跑没影了。” 秀雅拽住他，“先回家修弓，明天再上山。下次遇着蛇你别跑，我来处理。”
三人往回走，刚到村口就撞见了王桂英。她拎着个布包，看见狗剩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问：“咋了？打猎摔着了？”
张二婶抢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笑得直拍大腿：“桂英姐你是没见，你家狗剩挂在树上喊救命，那叫一个响亮！”
王桂英的脸瞬间沉下来，伸手就往狗剩胳膊上拍：“你个混小子！连蛇都怕，还敢说自己是猎人？丢不丢人！”
“娘，那蛇可吓人了！滑溜溜的！” 狗剩委屈地躲到秀雅身后，“再说秀雅说了，蛇胆能换红糖，俺下次就不怕了！”
“换红糖也不能怕蛇！” 王桂英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秀雅，语气软了下来，“秀雅你也真是，还敢挑蛇，不怕被咬着？”
“娘放心，我有分寸。” 秀雅笑着说，“菜花蛇没毒，挑七寸就没事。下次遇着有毒的，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王桂英这才放心，把布包递给秀雅：“这是俺腌的萝卜干，给你们送点。下次上山带着狗剩，别让他自己瞎闯，再被蛇吓着。”
回到家，狗剩赶紧蹲在院里修弓，秀雅坐在一旁帮他递工具。他一边缠弓弦，一边忍不住问：“秀雅，蛇胆真能换红糖？供销社收不收啊？”
“收，咋不收？” 秀雅笑着说，“上次我去换盐，看见柜台里摆着蛇胆呢。五毛钱一个，正好能换半斤红糖。你不是爱喝糖水吗？下次咱多攒几个。”
狗剩的眼睛更亮了，手里的活都快忘了：“那咱明天专门找蛇去！俺不怕了！有你在，啥蛇都不怕！”
秀雅被他逗笑了：“哪有专门找蛇的？蛇都是碰运气。明天还是去设陷阱，说不定能套着野兔，顺便找找蛇。”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刘大娘送菜来了。她刚进门就笑：“狗剩，听说你被蛇吓树上了？没事吧？”
狗剩的脸又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没事…… 就是没反应过来。”
“没事就好。” 刘大娘把菜放下，“俺家那口子昨天也遇着菜花蛇了，把蛇胆取了换红糖了，说甜得很。秀雅你懂的真多，还知道蛇胆能换钱。”
秀雅笑着道谢，送刘大娘出门时，听见她跟张二婶在院外笑：“没想到狗剩这么怕蛇，以后可得叫他‘怕蛇猎人’！”
回到屋里，狗剩正对着竹弓发呆，嘴里嘟囔着：“下次再遇着蛇，俺肯定不跑…… 俺要取蛇胆换红糖。”
秀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逞能，安全第一。能换红糖最好，换不着也没事，咱还有陷阱能套野兔。”
晚饭的时候，秀雅做了野菜粥，还蒸了红薯。狗剩吃着饭，脑子里全是蛇胆换红糖的事，忍不住问：“秀雅，取蛇胆难不难啊？会不会把蛇弄死？”
“不难，爹教过我。” 秀雅说，“找块锋利的刀子，在蛇腹划个小口，把胆取出来就行。不过取完胆蛇就活不成了，咱要是不缺肉，就把蛇放了，缺肉就带回家炖了。”
“炖蛇肉？” 狗剩皱起眉，“那玩意儿能吃吗？看着就恶心。”
“咋不能吃？” 秀雅笑着说，“蛇肉可嫩了，以前爹采草药时就炖过，放点姜片去腥，香得很。下次遇着咱试试。”
狗剩赶紧摇头：“算了算了，俺还是换红糖吧，蛇肉就算了。”
晚上躺在床上，狗剩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起蛇滑溜溜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红糖甜甜的味道。他侧过头看着秀雅，小声问：“秀雅，你说俺明天能遇着蛇不？”
“说不定能。” 秀雅笑着说，“不过遇不着也没事，咱还有陷阱呢。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狗剩点点头，却还是睡不着。他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勇敢点，就算遇着蛇也不跑，取了蛇胆换红糖，让秀雅也尝尝甜甜的糖水。
第二天一早，狗剩早早地就起了床，把竹弓修得锃亮，还特意找了块锋利的刀子揣在怀里。秀雅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别紧张，遇不着蛇也没事，咱就是去打猎。”
“俺不紧张！” 狗剩拍着胸脯，可手还是有点抖，“俺就是想换红糖。”
两人往后山走，刚进山口，狗剩就睁大眼睛四处瞅，连草丛里的落叶都不放过。秀雅在一旁笑：“你这么找肯定找不到，蛇都躲在阴凉的地方，咱顺着沟边走。”
走了没多远，秀雅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沟边的草丛：“你看，那是不是蛇？”
狗剩赶紧凑过去，看见草丛里露出一截棕黄的身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赶紧扶住秀雅的胳膊：“是、是菜花蛇！跟昨天那只一样！”
“别慌，我来。” 秀雅捡起树枝，慢慢走过去，挑开草丛。那蛇果然是菜花蛇，正盘在石头上晒太阳。她轻轻挑起蛇的七寸，回头冲狗剩喊：“拿刀子来！小心点，别碰着它。”
狗剩赶紧摸出刀子递过去，眼睛瞪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喘。秀雅握着刀子，在蛇腹轻轻划了个小口，用手指挤出个青绿色的小胆，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油纸里包好。然后她把蛇往草丛里一放，蛇 “嗖” 地钻了进去。
“成了！” 秀雅举起油纸包，“蛇胆取到了，能换红糖了！”
狗剩看着油纸包，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厉害了！秀雅你真是俺的宝媳妇！” 他接过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好像揣着块宝贝，“咱赶紧去供销社换红糖，晚上泡糖水喝！”
两人往供销社走，刚到村口就撞见了张二婶。她看见狗剩高兴的样子，赶紧问：“打着蛇了？取着蛇胆了？”
“取着了！” 狗剩得意地拍了拍怀里，“能换半斤红糖！晚上泡糖水喝！”
张二婶笑着说：“不错不错，敢跟蛇打交道了，算个真猎人了！”
狗剩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嘿嘿直笑。他知道，这都是秀雅的功劳。有这样的媳妇，真是太幸福了。
到了供销社，狗剩小心翼翼地掏出蛇胆，递给柜台里的主任：“俺换红糖，要半斤。”
主任接过蛇胆瞅了瞅，点点头：“品相不错，给你换半斤。” 他舀了半斤红糖，用粗纸包好递过来。
狗剩接过红糖，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秀雅就往家跑：“快走！晚上泡糖水喝！”
回到家，狗剩赶紧把红糖藏进柜里，生怕被老鼠偷吃。秀雅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放心吧，老鼠不爱吃红糖。晚上给你泡糖水，再蒸个红薯，甜滋滋的。”
狗剩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知道，以后就算遇着蛇也不用怕了，有秀雅在，不仅能赶走蛇，还能取蛇胆换红糖。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像这红糖一样，越来越甜。
傍晚，夕阳西下，把李家的土坯房染成了暖黄色。狗剩坐在屋檐下，看着秀雅做饭，手里还摸着那包红糖，心里满是满足。他知道，只要和秀雅在一起，不管遇到啥困难，都能克服。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幸福。
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伴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宁静的画面。谁也不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妻，将来会在这片荒坡山林里，闯出怎样的一片天地。而这一切，就从这只小小的蛇胆开始，从两人之间越来越深的默契和扶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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