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灌进鼻子的时候,陈默咬紧牙关,舌尖都破了。
嘴里全是血腥味。贴在胸口的残玉简突然发烫,像被点燃了一样。一层薄薄的光从他皮肤里冒出来,把两个人包住,挡住了外面的寒流和地火。这层光撑得很吃力,边角不停地裂开,又靠他的血补上去。他能感觉到心跳越来越重,每跳一下,骨头都在震。
柳菁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浮在水里。她的手还贴着他心口,那道符已经陷进肉里,顺着肋骨往脊椎爬。她没睁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很小:“别……松手。”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他们还在往下沉。潭底的裂缝越变越大,幽蓝的光从岩石深处照出来,能看到水底下那些暗红的地火纹路。这些纹路像有生命一样跳动,但被潭水压着,出不来。在这些纹路中间,有一道竖着的缝,里面飘着一口水晶棺。
棺材里躺着一个穿青衣的修士,脸很平静,眉心嵌着一枚骨戒。那戒指是灰白色的,花纹像骨头,又不像骨头,像是用什么古老生物的指节做成的。它一出现,残玉简就剧烈震动,差点从他身体里飞出去。
陈默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用肩膀顶住柳菁的背,借着水流把她拉到自己前面,右腿猛地蹬向岩壁,整个人斜着往前冲。可就在这时,光膜“啪”地碎了一块,寒热之力立刻冲进经脉。右臂的地火反噬,左腿的寒流刺进骨头。他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在水里散成红雾。
但他没有停。
手指离棺材还有半尺时,骨戒忽然亮了。
不是强光,是一种淡淡的、安静的光,像月光照在枯骨上。那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残玉简彻底飞出身体,停在胸前,上面浮现出一行字:
**“以寒制火,以骨为引;焚骨为薪,逆脉归元。”**
字是红色的,像是用血写的,在水中慢慢转。
他明白了。
这不是功法,是钥匙。是要让身体变成通道,让两种相反的力量在里面交汇,烧出一条倒着走的路。可这条路,走一步断一根骨头,走完就得死。
他没有退路。
他左手狠狠按向胸口,把残玉简拍回皮肉。剧痛让他整条手臂抽搐,但他靠着这痛逼出最后一口精血,顺着指尖流入玉简。光膜重新形成,虽然比刚才暗,但还能撑住他再前进三寸。
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水晶棺。
很凉,但不刺人。就在那一瞬间,棺里的青衣修士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陈默屏住呼吸。
下一秒,骨戒从眉心升起,缓缓飘出。残玉简迎上去,两个东西碰到一起,无声融合。那枚戒指化作一道光,顺着他的手臂钻进血管,一路冲向后颈。
他后颈的骨纹位置猛地一热。
他闷哼一声,脑袋像要裂开。无数画面强行挤进脑海——
一片荒原,九座大山围着中间断裂的天梯,天空翻滚着星云。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站着,手里握着一把缠满铁链的剑。他身后跪着七个人,都低着头,手里捧着骨戒。
青衣修士站在最前面,声音沙哑:“剑主,八域已叛,天梯崩毁,我们守不住了。”
黑袍男人没回头,只说:“那就把路,留给后来的人。”
他举起剑,砍向自己的心口。一段白色的指骨飞出来,落在青衣修士手中。
“拿着它去青冥宗,”他说,“找能唤醒心象领域的人。”
青衣修士抬头,脸上都是血:“要是找不到呢?”
“那就等。”
“等到骨头烂了,血干了?”
“等到有人敢用自己的命,去烧断这根锁链。”
画面突然消失。
陈默猛地睁开眼,还在潭底。
水晶棺慢慢合上,岩缝开始闭合,幽光变弱。他低头看怀里,柳菁的身体一点点变透明,皮肤下浮出细碎的银光,像风吹散的星星。
她的眼睫毛抖了抖。
“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气泡破掉,“我看见三年前的月蚀夜了。”
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不是来找你的。”她嘴角扬起一点笑,还是那么倔,“我是来还债的。”
他想问,但她抬起手,轻轻摸上他后颈的骨纹。那里本来烫得像烙铁,现在却因为她碰了一下,安静下来。
“你还记得谷仓外,我拦住他们吗?”她小声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别说了。”他终于挤出三个字。
“可我得说。”她笑了笑,眼角滑下一滴泪,融进水里,“不然谁告诉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的身体开始分解,银光从手指蔓延到肩膀,再到胸口。每消失一寸,就有一缕光钻进他的骨纹。
“别松手……”她最后说了一遍,像是对自己说的。
然后,整个人化作星光,全部涌入他后颈,不见了。
陈默还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双臂僵硬,手指发白。
潭底恢复安静。地火不动了,寒流也停了。只有他后颈的骨纹,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像埋进皮肉的心脏。
他慢慢抬起右手,按在胸口。
那里空了。
玉简没了,骨戒也没了。但他知道,它们都在。在血里,在骨里,在每一次呼吸里。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神沉得像潭底的石头。
他松开手,任那个空空的怀抱沉向水面的倒影。
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又慢慢收拢。
像握住了一把看不见的剑。
潭水轻轻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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