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打在脸上,陈默没有停下。他背着苏弦,腰上缠着铁链,断琴贴在她背后,随着走路轻轻晃动。骨尊令还在胸口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一直指着前面那片黑影。
远处的东西慢慢看得清楚了——是山,但又不像山。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硬顶起来的。脚下的地也不对劲,踩下去空荡荡的,灰白色的土裂开一道道缝,像干掉的河床。
他停下,把苏弦轻轻放下,靠在一块破石头上。她脸色还是白的,呼吸很轻,但比之前好了一点。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印,血滴在地上,马上就被土吸走了,地面还动了一下,像水吞了东西一样。
他皱眉,一只手按住剑柄,另一只手摸了摸胸口的令牌。还是烫的,方向也没变。这里就是目的地。
空气里有股怪味,闻久了喉咙难受。他试着运气,可真气一进经脉就刺痛。他闭眼忍住,用剩下的白火护住心口,强迫自己适应。
再睁眼时,他发现周围的树不对。
那些树干弯弯曲曲,伸向天空,像手又像爪子,好像要抓人。风吹过,树枝摩擦发出的声音像人在哭。更奇怪的是,他和苏弦的影子在动,可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光,根本不该有影子。
他盯着影子看了几秒,忽然觉得旁边有动静。
转头一看,树皮上浮出一张张人脸——没鼻子没嘴,只有一条竖着的缝当眼睛。那些“眼睛”全都看着他。
他立刻拔剑,铁链一紧,顺手把苏弦拉到身边。剑尖划地,砍出一个半圆,地面裂开三尺深,翻出来的土是紫黑色的。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些。直视那些脸时反而看不清,只有用眼角余光才能看清。
他知道这是幻觉,是来迷人心神的。
左手无意碰到眉上的伤,那道疤突然发热,一阵麻顺着脑袋往上爬。这种感觉他记得——当年村里闹邪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地听。
地下有声音,不是脚步,是喘气声。裂缝深处传来一长一短的呼气,节奏稳定,像有人在睡觉。
这片地,是活的。
他刚站起来,脚下猛地一震。
前方五步远,地面炸开,泥土飞溅。一只大手从地里冲出来,由黑泥和碎骨头拼成,五指张开,直扑他胸口。
他侧身滚开,右肩擦地,焦黑的皮肉撕裂,疼得他咬牙。鬼手落空,插进他刚才站的地方,五根手指深深陷进土里。
他借力跳起,把最后一点白火灌进斩虚剑,剑身泛起暗红光。双手握剑,用力劈下。
剑砍进鬼手中间,骨头断裂声咔嚓响。黑泥爆开,断口喷出黑色黏液,落地冒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残肢抽搐几下,慢慢缩回地底。裂口合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站着没动,也没追。蹲下看那黑液烧过的地方,火焰是绿色的,不动,像凝固的眼珠。
他明白了——不能久留。
回头检查苏弦,她还靠着石头坐着,脸朝下。他伸手探鼻息,还有气。断琴夹在铁链之间,忽然闪了一下光,很弱,频率很低,像是在回应地底那若有若无的呼吸。
他脱下身上唯一一件完整的麻布外衣,盖在她肩上,再用铁链绕了几圈固定。她不能掉,也不能丢。
他站起身,往前看。
一道深谷横在面前,宽十丈,看不到底。对面是斜坡,通向那片扭曲的山。谷里吹上来的风带着臭味。地上裂缝越来越多,有些连成了网。
他抓紧斩虚剑,剑柄沾了血,有点滑。他用力握住,手指发白。
身后是荒原,但敌人可能还在追。前面是绝路,可骨尊令一直指向这里。苏弦说过,这令牌认主,不会错。
他弯腰背起苏弦,重新绑紧铁链。斩虚剑收进鞘,剑柄抵着肩膀,疼已经麻木了。
他开始走。
地面越来越软,每一步都往下陷。裂缝冒出黑气,碰到皮肤会痒。他加快脚步,冲向谷边。
离最近的大裂缝只剩三步时,地底的呼吸声突然停了。
他停下。
四周安静,连风都没了。
他盯着那条缝,等它动。
一秒,两秒。
裂缝底部缓缓睁开一只大眼——很大,没有瞳孔,由湿泥和碎骨组成,死死盯着他。
他没动。
那只眼眨了一下。
接着,裂缝两边的土开始鼓起,无数小手伸出来——都是黑泥裹着骨头,指甲又长又弯。它们扒住边缘,一点点往上爬。
他转身就跑。
不是乱逃,是往旁边绕。身后窸窣声密集,像下雨,像整片大地在动。他不敢回头,只能靠耳朵听。
爬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他找到一处窄口,跳过去。落地时左腿一软,跪了一下,马上撑起来。苏弦在他背上晃了晃,断琴发出一声轻响。
他继续跑。
前面有块大石头埋在土里。他冲过去,背靠石头喘气。斩虚剑抽出一半,随时准备动手。
身后的声响突然没了。
他又等了几秒。
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他知道,还没完。
低头一看,脚边的裂缝里,一只小手正慢慢伸出来,指尖碰到了他的鞋底。
他抬脚,一脚踩断那手指。
黑血溅出,冒出青烟。
他举起斩虚剑,对准裂缝,正要砍下——
这时,苏弦在他背上轻轻咳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确实存在。
他立刻收手,回头看她。
她还闭着眼,嘴唇干裂。但她的手动了,抓住了他的衣服,力气不大,抓得很紧。
他慢慢放下剑。
“你醒了?”
没人回答。
可那只手,一直没松。
他看了她两秒,又看那裂缝。
小手还在爬,但慢了。好像因为苏弦的动作,它们犹豫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
把斩虚剑插回背后,腾出一只手,轻轻碰她背后的断琴。
琴缝里的光又闪了。
这次不一样,快了一些,像心跳变快了。
他懂了。
这琴能影响这些东西。
他不再犹豫,背起苏弦,绕开裂缝多的地方,往边上走。地面开始上升,土变硬了,裂痕也少了。
大概过了半炷香时间,后面再没声音。
他停下,靠石头休息。
抬头看,禁地入口就在前面——两根歪斜的石柱立着,像个门框,中间黑洞洞的,很深。
风从里面吹出来,冷,带着铁锈味。
他摸了摸胸口的骨尊令。
还在烫。
低头看苏弦。
她眉头皱着,像在梦里挣扎。断琴夹在铁链间,那道裂缝正对着门里。
他抬起手,握住斩虚剑柄。
下一秒,剑抽出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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