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车窗上划出模糊的水痕，沈昭岐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林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来戏匣子，我在后门等你。”他报出地址时，她顿了两秒——那是他们刚入行时，常去的剧本杀店，后来被资本收购改了名字，再后来……他猛地掐断回忆。
重生后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可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出租车在巷口停下时，雨势小了些。
沈昭岐裹紧外套冲进巷子，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转角处“戏匣子”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像极了十五年前某个雨夜。
店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晚探出头，发梢沾着雨珠，手里举着伞：“快进来。”
门内的暖气裹着旧木头的香气涌出来。
沈昭岐刚跨进门槛，后颈就撞上一道目光——抬头时，正与墙上那幅剧照对视。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寒川行》的玄色官服，眉眼带霜，玻璃框边缘结着细密的灰网。
他喉结动了动：“你留着这个？”
“删了多可惜。”林晚把伞收进伞筒，金属扣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店里格外清晰。
她转身时，后颈的银链晃了晃——那是他二十岁生日送的，刻着“晚”字的小锁。
“坐下。”她指了指原木吧台，瓦罐里的热茶正冒着白雾，“先暖暖手。”
沈昭岐坐下，指尖刚碰到杯壁，林晚的笔记本电脑“啪”地打开。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青：“昨天整理旧硬盘，翻到这个。”录音文件的进度条开始滚动，熟悉的声线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是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我想拍一部关于梯田的电影，镜头要贴着稻穗尖儿走，让观众听见谷粒裂开的声音……”
他的手指突然蜷紧。
前世他拿着这份手稿去找秦知语时，她正对着镜子涂指甲油，红色指甲油刷在指甲上拖出细长的痕：“农村题材？你当观众是扶贫办的？”后来手稿被锁进公司档案柜，再后来……他猛地回神，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高价值内容资产，解锁‘内容变现’初级路径——可通过直播场景复现手稿核心意象，转化率+30%】
“你说过，演员不该只活在滤镜里。”林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点击暂停键，录音里的“谷粒裂开声”戛然而止，“现在还想拍吗？”
沈昭岐望着屏幕里自己年轻的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蒙尘的玻璃洒在剧照上，把“寒川行”三个字的金漆照得发亮。
他突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拍电影太慢。”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但直播……或许能让更多人先看见谷粒裂开的样子。”
林晚的睫毛颤了颤。
她合上电脑时，屏幕蓝光在两人之间碎成星子：“凌晨三点，有六个农业合作社的负责人加你微信。”她调出聊天界面，验证申请像潮水般涌进来，“备注都是‘助农支持’，其中三个来自云省梯田县——你手稿里写的地方。”
沈昭岐的瞳孔微缩。
他点开第一个申请，认证信息是“云岭梯田农业合作社”，简介里赫然写着“战略合作伙伴：知语传媒”。
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前世秦知语惯用的手段在记忆里翻涌——用扶持的糖衣裹住控制的毒丸，等你咬碎糖壳，供应链、质检、物流早被她的资本网捆成了粽子。
“周特助刚发了通稿。”林晚突然说。
她点开浏览器，热搜第一是#沈昭岐转型助农#，配图是他在《寒川行》里扶犁的剧照，“mcN宣布启动‘星农计划’，说要‘助力过气艺人实现社会价值’。”她嗤笑一声，“秦知语这招高明，既卖了慈善人设，又给你套上了紧箍咒——你接，就进她的局；不接，就是辜负农民。”
沈昭岐的拇指摩挲着茶杯沿。
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来，像极了系统面板上跳动的积分数字。
他忽然想起前世退圈那晚，秦知语也是这样，用“为你好”的温柔刀割开他的喉管。
现在这把刀换了刀鞘，雕着“助农”两个字。
“接。”他说。
林晚猛地抬头，“但得按我的规矩。”他点开第一个验证申请，通过键按得极轻，“她放的饵，我不仅要咬，还要连钩带线拽出来，让所有人看看——”他望向墙上蒙尘的剧照，月光正漫过青年的眼尾，“谁才是收网的人。”
同一时间，三十七层的知语传媒总裁办公室里，周执把平板递到秦知语面前。
屏幕上，沈昭岐的微信头像正在“云岭梯田”的对话框里跳动。
“沈昭岐通过了所有申请。”他指节敲了敲平板，“供应链接口已经开放，物流和质检体系二十四小时内就能绑定。”
秦知语端着骨瓷杯的手顿了顿。
咖啡的苦香弥漫出来，混着窗外的夜风。
她望着楼下的霓虹，唇角勾起极淡的笑：“他以为自己在破局？”杯沿碰在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响，“等他的直播间挤爆三百万在线，我就让质检报告上多几个‘农残超标’——到时候……”她转动着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摔下来的，可就不只是过气影帝的面子了。”
周执垂眸。
落地窗外，沈昭岐所在的巷口，有盏路灯突然亮了。
沈昭岐的拇指在股权穿透图上停住，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尾发红。
林晚凑过来查看时，正好看到他用触控笔圈出层层嵌套的持股平台——最顶端那家“知微投资”，正是秦知语名下基金会的幌子。
“前世她也是这么干的。”他嗓音沙哑，指腹摩挲着“云岭梯田农业合作社”的工商信息，“先用免费流量引诱你签订独家供应合同，等你把生产线全部投入进去，突然压价30%，还说是‘市场规律’。”他抬起眼时，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这次她想让我成为那个举着‘助农’旗帜的活靶子，等质检出问题，舆论能把我钉在‘虚假公益’的耻辱柱上。”
林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方才周执通稿里那句“助力过气艺人实现社会价值”，喉咙突然发紧：“那你还接？”
“不接，农民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沈昭岐关掉股权图，调出自己的直播账号后台。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内容变现”路径的金色光条正缓缓上升，“再说……”他勾起唇角，“她想要的是我的公信力，我偏要把公信力变成照妖镜。”
林晚忽然笑了。
她转身从角落拖出一个帆布包，里面掉出几卷粗麻布料：“剧本杀店还剩下一些山野布景，我改了一套粗布衫——你穿着《寒川行》里的官服能演青天大老爷，穿上这个……”她抖开衣服，靛蓝色粗布在暖光下泛着棉絮般的柔软光泽，“该演咱们梯田里的种橘人了。”
沈昭岐接过衣服时，指腹触到衣襟上的针脚——是林晚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他们刚入行时，她给他补戏服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把衣服搭在椅背上：“标语呢？”
“在这儿。”林晚弯腰从桌底抽出一张红宣纸，毛笔字还带着墨香，“‘赣南脐橙，甜过初恋！’——用你老家的方言写的，够土气吧？”
“够。”沈昭岐指尖拂过“甜过初恋”四个字，眼底泛起笑意，“土得让观众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橘子皮的清香。”
傍晚六点，“戏匣子”后厅被改造成临时直播间。
旧木桌铺上一块蓝印花布，桌上摆着竹编果篮，篮里堆着沾着晨露的脐橙。
林晚举着手机调试灯光，暖黄的光晕落在沈昭岐的草帽沿上：“倒计时十分钟，弹幕管理系统我已经挂好了，带节奏的我会立刻踢出。”
“不用。”沈昭岐把草帽往头顶一扣，粗布衫的袖口挽到小臂，“真正的骂声我接着，虚假的夸赞……”他捏起一个橙子抛着玩，“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甜。”
七点五十九分，直播按钮亮起的瞬间，沈昭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轻响起：【直播启动，检测到‘内容变现’路径激活，初始流量增加20%】他望着屏幕里逐渐涌进的弹幕，忽然开口，带着浓重的赣南乡音：“老表们！今日昭岐不演皇帝不演将，就演咱橙园里的种橘郎——”
他拖长音调，突然拔高唱出了名段《牡丹亭》的戏腔：“你看那橙子黄又圆，赛过蟠桃会里仙~瓣瓣甜来粒粒鲜，咬一口，赛过活神仙嘞！”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影帝卖货还带着戏腔呢？”
“这口音绝了！我奶奶说话就是这样！”
“突然想买橙子是怎么回事？甜过初恋是吧？我倒要尝尝到底有多甜！”
林晚盯着后台数据，手指攥得发白——在线人数从三千飙升到十万只用了三分钟，点赞数像窜天猴一样往上猛涨。
她抬头时，正好看到沈昭岐拿起橙子，用指甲轻轻一掐，金黄的果汁溅到镜头上：“老表们看！这果肉饱满得都要往外蹦了，汁水多得都能浇花！”他把橙子塞进嘴里咬开，汁水顺着下巴淌到粗布衫上，“甜不甜？你们看我这表情——”他眯起眼笑得像个孩子，“比我二十岁拿影帝奖杯那天还甜！”
两小时后，直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晚的手机“叮”地弹出一条短信：“订单832单，销售额8236元。”她猛地抬头，正好看到沈昭岐瘫在藤椅上，草帽歪在一边，粗布衫前襟全是果汁印子。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浮动，【首单达成，奖励‘初级供应链审核工具’，帝国积分增加50】的字样泛着金光。
“够买二十车橙子了。”他扯下草帽扇风，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蓝印花布上，“但秦小姐的礼物，该拆开了。”
凌晨一点，系统警报声炸响。
沈昭岐正端着保温杯喝水，手猛地一抖，水温烫得虎口发红。
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跳出猩红的警告：【检测到商品质检报告异常：丙溴磷残留量0.05mg\/kg（标准≤0.02mg\/kg）】
他猛地翻开林晚递来的质检报告，纸质文件上的公章还带着油墨味——但供应链后台的运输记录显示，这批橙子根本没去过赣南。
他调出物流追踪信息，货车轨迹图上，起点赫然标着“知语物流云仓”。
“好一个‘赣南脐橙核心产区’。”他把报告拍在桌上，指节捏得泛白，“用秦系物流运输边角料，标注假产地，再买通质检出具假报告——她想要的不是我翻车，而是让所有相信助农的人，从此连橘子皮都不敢碰。”
林晚凑过来看物流信息，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车橙子的实际产地是……”
“云省红河县。”沈昭岐打断她，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线，“那里的橙子因为土壤问题，农残容易超标——前世她就是用这招搞垮了三个助农项目。”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当前时间23:47，“但这次，她漏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
“我会亲自去看看，这‘核心产区’里，到底长着什么果子。”他扣上外套拉链，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林晚，帮我查一下最近的高速路况——”他望向窗外，月亮已经西沉，“凌晨三点，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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