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阿弯对楚猛的冷淡像一层越结越厚的冰，将曾经的亲近彻底隔绝。以前她总像条小尾巴，楚猛在客厅看书，她就坐在旁边叠纸鹤；楚猛去云楚风水命馆整理符箓，她就帮忙扫灰尘、递工具，偶尔还会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些关于风水术的趣事。可现在，她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灯都很少开，要么就是楚猛一走进客厅，她就拿着水杯匆匆躲进厨房，连眼神交汇都成了奢侈 —— 那双曾经满是依赖的眼睛，如今只剩躲闪，像受惊的小鹿，藏着说不出的委屈。
楚猛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找龙云辇商量时，这位茅山高人正坐在风水馆的案前画符，朱砂笔顿了顿，指尖掐出一个简单的诀：“我观阿弯周身的气，虽无邪祟缠绕，却有一缕郁结的哀气，像是心里藏了天大的事，又不肯说。” 梁景明也挠着头叹气：“要不咱找个机会聚聚？我把老婆和孩子们带上，孩子的笑声最能暖人心，说不定阿弯能敞开心扉。”
楚猛点了点头，选了粤东老城区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私房菜馆 —— 那里的老板是梁景明的熟人，做的都是阿弯爱吃的菜。聚餐那天，梁景明带着林慧和两个孩子先到了包厢，木质的圆桌擦得锃亮，墙角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桂花，香气淡淡的，很是清雅。大儿子梁抱着一个变形金刚，在包厢里跑来跑去，小女儿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扎着和阿弯同款的双马尾，趴在桌边数着盘子：“妈妈，阿弯姐姐什么时候来呀？我想给她看我的新发卡。”
龙云辇拎着一坛自己酿的米酒走进来，酒坛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是茅山用来保鲜存味的小术法。“这酒埋在院子里三年了，今天拿出来给大家解解乏。” 他笑着把坛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包厢，“楚猛和阿弯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楚猛就带着阿弯走了进来。阿弯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墨渍 —— 那是以前帮楚猛整理符箓时蹭上的，她一直舍不得扔。她走进包厢，眼神飞快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墙角的桂花上，脚步顿了顿，却还是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客人，再没了以前的自在。
梁景明的老婆走过去，把女儿推到阿弯面前：“你看小雨这辫子，是不是和你以前扎的一样？她非要我给她扎这样的，说要跟阿弯姐姐一样好看。” 小雨仰着小脸，把头上的草莓发卡摘下来，递到阿弯面前：“阿弯姐姐，这个给你，你陪我玩好不好？”
阿弯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发卡上的草莓，冰凉的塑料触感让她眼眶微热。她看着小雨纯真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扬了扬，却还是摇了摇头，把发卡推了回去，声音轻得像羽毛：“姐姐今天有点累，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 说完就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泪光。
楚猛心里一酸，从包里掏出两盒水果糖，蹲在小宇和小雨面前：“叔叔给你们带了糖果，草莓味的，和小雨的发卡一样甜。”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小宇接过糖，还不忘塞给楚猛一颗：“楚猛叔叔，你也吃！” 楚猛笑着接过，放在嘴里，甜腻的味道却没冲淡心里的苦涩 —— 以前阿弯也爱吃这种草莓糖，每次他带回来，她都会凑过来要，还会把最大的那颗塞给他。
菜很快上桌，热气腾腾的白切鸡摆在桌子中央，鸡皮金黄油亮，旁边是清蒸石斑鱼，鱼眼圆睁，鲜美的汤汁在盘子里晃荡。梁景明的老婆林慧不停地给阿弯夹菜，筷子上裹着酱汁的鸡肉落在阿弯碗里：“阿弯，快尝尝这个白切鸡，老板特意用了走地鸡，肉质嫩得很，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龙云辇给楚猛倒了一杯米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带着淡淡的米香：“来，喝一口，这酒能暖身子。” 楚猛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里的寒意。他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众人，林慧在给小雨擦嘴角的酱汁，梁景明在和小宇讨论变形金刚，龙云辇则在研究桌上的桂花 —— 这样的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画，可少了阿弯的参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阿弯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她却没动几口，只是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米饭，米粒粘在筷子上，又掉回碗里。楚猛放下酒杯，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 那肩膀很薄，隔着薄薄的连衣裙，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是不是我们的阿弯满十六岁，楚猛哥忘记了，或者没有送礼物给我们美丽的阿弯呀？” 他记得阿弯的生日就在不久前，以为她是在闹小脾气，想以此哄她开心。
可下一秒，阿弯猛地一扭头，肩膀用力一挣，楚猛的手瞬间落空，悬在半空。她的动作又快又急，连桌上的水杯都被带得晃了晃，水洒出来，落在她的白色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是低着头，指尖紧紧攥着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楚猛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没有生气，只是从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慢慢打开 —— 里面躺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项链，凤凰造型的吊坠小巧玲珑，凤凰的翅膀上刻着细密的纹路，眼睛处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他拿起项链，递到阿弯面前，声音放得更柔，“大家觉得好不好看啊？”
林慧第一个拍手：“好看！这凤凰吊坠多精致啊，阿弯戴上肯定像小仙女！” 小宇和小雨也跟着拍手，小雨还拉着阿弯的袖子：“阿弯姐姐，快戴上让我看看！”
龙云辇却皱起眉头，眼神落在项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好粗的栓狗链，一旦拴上，阿弯你再厉害也逃不了啦！” 他这话带着调侃，众人都笑了起来，可阿弯的脸色却更白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林慧以为阿弯还在生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地劝道：“阿弯，原谅这个可怜的男人吧。他这趟去出差，肯定受了不少苦，忘了给你打电话也是难免的。不就是离开你不到一个月吗？你至于这样跟他置气吗？我们做女人的，要懂得见好就收，别让大家都跟着担心。”
“不是的……” 阿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像被揉皱的纸，“不是因为打电话……”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看着楚猛，眼睛通红，像受伤的小兽：“他已经不是我曾经的楚猛哥了！他已经把心给了别人，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楚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往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阿弯，你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好上了？” 他心里慌得厉害，娜美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 —— 他和娜美之间，没有爱情，但却有过男女之事，可阿弯不可能会知道！
“我没有乱说！” 阿弯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楚猛哥，没有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人！不但无耻，居然还撒谎！你明明和别的女人上过床，而且还动了情，为什么就是不敢承认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绝望的嘶吼，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孩子们都停下了打闹，怯生生地看着她。
龙云辇和梁景明都惊讶地看着楚猛，龙云辇的眉头皱得更紧，指尖悄悄掐诀 —— 他能感觉到，阿弯说这话时，周身的气是真诚的，没有半分虚假。楚猛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他确实对娜美动了情，那份藏在心底的遗憾，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第一次觉得无措。
阿弯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眼泪突然止住了，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像蒙了一层灰。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楚猛哥，你还记得去年夏天，你背我从街上回来的第二天吗？我问你，你爱我吗？你说，爱啊。”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眼尾，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淡褐色的痕迹 —— 那是苗寨秘术特有的药渍，“我当时就在你的两个眼尾擦了一下，那不是普通的润肤膏，是我们滇黔苗寨传下来的‘同心鉴情诀’，用苗疆特有的草药和我的心血调成的，只有真心情侣才会用。”
“滇黔苗寨的同心鉴情诀……” 龙云辇的脸色变了变，低声呢喃，“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这是苗寨女子用来定情的秘术，需以施术者的真心为引，若双方都情真意切，法术便会隐入肌理，连茅山术都查不出来；可一旦有一方变心，或是与他人有了肌肤之亲，法术就会反噬，施术者的心口会像被苗疆蛊虫啃咬一样疼，还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心意的变化……”
阿弯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以为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我以为这苗寨的鉴情诀会永远牢不可催。可这次你从哀牢山回来，我一靠近你，心口就像被针扎一样疼，那是鉴情诀在反噬 —— 你心里有了别人，你对她动了情，甚至…… 甚至和她同了房，有了肌肤之亲。”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像是在压制那钻心的疼，“楚猛哥，我不要你的项链，也不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要以前那个会背我回家、会给我买草莓糖的你。可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楚猛哥了，我就没有留在你身边的必要了。”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掩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着跑出了包厢。木质的包厢门被她撞得 “哐当” 一声响，随后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和众人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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