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深峒隐旧营,残躯破衲卧寒汀。
汉主亲临悲血泪,急颁恩诏济孤零。
金牛雪覆途尤险,魏谍持锋犯御軿。
幸有云长遗嗣在,共诛奸佞护中兴。
公元239年,肇元三年隆冬之际。
刘禅在张翼指引之下,前往张翼所居住之山寨。此寨藏于剑阁道深处一隐秘山洞。洞口为密藤遮蔽,若非张翼亲引,外人断难察觉。刘禅随张翼入洞时,一股杂着药味、霉味与血腥气的冷风迎面扑来,令他不禁蹙眉。
洞穴内部远较预想宽敞,却也拥挤得令人窒息。数百伤残老兵或躺或坐,散于洞穴各处:有断臂者,空袖随意系于腰间;有失腿者,唯靠简陋木轮椅挪动;更有面留狰狞伤疤者,双目浑浊无光,伤口仍渗黄白脓液,却连块干净布条都无。
数名着粗布衣裙的妇人,蹲于伤员身侧,手持束束干枯草根,在破陶罐中煮着浑水。水沸后,以破碗舀出,小心翼翼为伤员清洗伤口。草根水触到化脓处,伤员强忍痛苦呻吟,却紧咬牙关,不再多哼一声。
角落处,几个瘦得眼珠突出的孩童,围着一只破篮,内放几块发黑薯干。最大的孩童不过七八岁,却懂事地将最大块薯干分给弟妹,自身取最小一块,小口啃食,仿佛在品珍馐。
刘禅见此景,心如针扎般疼。他走到一名独腿老兵身旁,蹲下身轻声问:“老丈,尔等… 何以至此?”
独腿老兵抬头,浑浊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苦笑着摇头,声沙哑如从喉间挤出:“陛下有所不知,我等皆是当年从军作战负伤之人。本以为伤愈后能得抚恤银,安稳度日,谁料… 郡守称我等是‘闹饷刁民’,非但不给抚恤,还将我等逐出军营。此三年来,一分抚恤银都未曾得见…”
他顿了顿,指身旁几名老兵:“君看他们,或有家母待养,或有妻儿盼食,可我等连自身都难养活。无奈之下,才随张将军在此落草,抢些过往客商粮食勉强糊口。我等亦不愿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实乃走投无路啊!”
张翼立在一旁,面色沉重。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账册,递至刘禅面前:“陛下,此乃臣所记剑阁一带老兵与遗属境况。仅剑阁一地,便有二百一十七名烈士遗属饿死,三百余名伤残老兵被逼得走投无路,或为盗匪,或流落街头,不知所踪。”
刘禅接过账册,指尖轻拂泛黄纸页。册上字迹歪歪扭扭,却每字皆带血泪:“景耀二年冬,李二狗,长安战役断左臂,无钱医治,伤口化脓而亡,遗老母与三岁女,次年春,母女饿死破庙”“景耀三年夏,王石头,祁山之战失右腿,抚恤银被克扣,为子治病卖血而亡,子随后亦夭折”……
每翻一页,刘禅脸色便沉一分。翻至最后几页时,一页折叠纸从册中掉落。他拾起展开,见是州刺史批文,其上赫然写着:“剑阁一带伤残老兵屡生事端,皆以匪类论处,格杀勿论!”
“好个匪类!” 刘禅猛地攥紧批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霍然起身,拔出腰间 “青虹” 剑,一剑劈向旁侧石桌。“咔嚓” 一声,坚硬石桌被劈作两半,碎石四溅。
“保家卫国者是他们,浴血奋战者是他们,到头来食不果腹、无家可归者是他们,如今被安‘匪类’罪名者仍是他们!” 刘禅声因愤怒而颤抖,“那些贪官污吏,食朝廷俸禄,吸百姓血汗,却将此等功臣逼至绝境,他们才是真匪类!真蛀虫!”
洞穴内一片死寂,所有老兵、妇人与孩童皆望着刘禅,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们未料九五之尊的皇帝,会为他们这些 “匪类” 如此动怒,会为他们鸣不平。
张翼 “噗通” 跪倒在地,声哽咽:“陛下!臣等… 臣等谢陛下体谅!臣等不求富贵,只求有口饭吃,能让烈士遗属活下去,能让陛下知,我等从未忘自己是大汉兵卒!”
其余老兵亦纷纷跪倒,有人忍不住痛哭失声。孩童被此阵仗吓住,躲于母亲身后,怯生生望着刘禅。
刘禅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上前,一一扶起跪地老兵:“皆起身吧。是朕负了尔等,是朝廷负了尔等。朕向尔等保证,自今日起,再不让尔等受此苦楚!”
他转身对身后蔡康、史阿道:“蔡康,即刻派人给所有伤残老兵登记造册,详记其姓名、籍贯、伤情与家况。史阿,速遣人快马回长安,令丞相从国库调拨银两,即刻补发这三年欠饷,一分不得少!”
“另外,” 刘禅目光扫过烈士遗属与孩童,“传朕旨意,于剑阁设慈幼院与赡养院:凡烈士遗属,皆接入赡养院,由朝廷供养;孩童送入慈幼院,不仅要使其吃饱穿暖,还需请先生教其读书识字。”
他看向张翼,眼神坚定:“张翼,朕拟任命你为靖难军统领,负责蜀道治安与打击匪患,将此处所有健壮老兵整编为靖难军,负责蜀道治安,打击真匪患。朕会为尔等配备军械粮草,俸禄亦按军中标准发放,绝不亏待!”
张翼闻此,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跪倒,重重磕三个响头:“臣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使命,率靖难军守护好蜀道,不让奸人借蜀道危害朝廷,不让同袍再受饥寒!”
其余老兵亦齐声高呼:“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数日,刘禅亲自留于山寨,监督抚恤银发放与靖难军整编。蔡康带人日夜登记造册,史阿派往长安之人亦很快传回消息:诸葛亮已下令调拨银两物资,不日便送抵剑阁。
当第一批抚恤银发到老兵手中时,整个山寨沸腾。一名老兵捧着沉甸甸银两,老泪纵横:“吾终于能给死去的儿买口薄棺了,终于能让他走得安心了…”
妇人们忙着收拾行囊,准备搬入朝廷所设赡养院;孩童围在刘禅身边,好奇打量这位衣着华贵却无半分凶气的 “大哥哥”,有孩童还怯生生递上一块自己舍不得吃的薯干。
刘禅接过薯干放入口中,虽干硬带苦,却觉是此生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他摸了摸孩童的头,轻声道:“日后,尔等再不用吃这个了,会有白米饭与肉吃。”
离别那日,天格外晴朗。刘禅车队准备启程返长安,张翼率靖难军及所有老兵、遗属,跪于蜿蜒山道,送了一程又一程。
张翼捧着那本带血账册,双手递与刘禅:“陛下,此册请陛下带回长安。臣等会在剑阁好好守护蜀道,再不让同袍饿死,再不让烈士遗属受委屈!”
刘禅接过账册紧紧抱于怀中,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剑门关 —— 那雄奇关隘矗立群山间,如不可逾越的屏障。他轻声对身旁史阿说:“君看,朕的江山,一半坐于金殿之上,那里有文武百官、锦衣玉食、盛世繁华;另一半却跪于这泥地之中,这里有浴血功臣、受苦百姓、血泪斑斑的真相。若朕只见金殿繁华,忽略泥地苦难,这江山,又能坐得多久?”
史阿默然递过水囊,心中感动莫名,再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欣慰。车辙碾过初雪,留下深深痕迹,恰似这年轻帝王心上再也抹不去的伤疤。
隆冬金牛道,积雪覆盖蜿蜒山路,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车帘上,发 “簌簌” 之声。刘禅坐于颠簸舆中,指尖摩挲张翼那本带血账册,脑海中不断浮现山寨里伤残老兵的模样。距长安尚有三日路程,他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 梓潼遇刺、剑阁见旧部,这一路凶险让他明白,肃贪之路远较预想艰难,背后牵扯的势力亦远比表面复杂。
“公子,前方便是落雁坡,地势险要,属下先去探路。” 史阿勒住缰绳,眼神警惕扫视四周。落雁坡两侧是陡峭崖壁,中间仅一条窄道可通,正是伏击绝佳之地。铁卫们纷纷拔刀出鞘,将粮车与刘禅的舆车护在中间,神情紧绷。
刘禅掀开车帘,望着漫天飞雪,心中忽生一丝不安:“令兄弟们皆打起精神,此处恐不太平。” 话音刚落,崖顶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哨响!紧接着,数十名黑衣匪徒手持长刀,从崖壁两侧密林中窜出,如饿狼般扑向车队。
“保护公子!” 史阿厉声喝喊,纵身跃出,手中长剑直刺为首匪徒。刀锋相撞的瞬间,史阿脸色骤变 —— 对方刀法凌厉狠辣,招式间竟带着曹军制式刀法的影子!“竟是前魏的细作!” 他高声提醒,手中剑招愈发迅猛,试图逼退对方。
匪徒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动作整齐划一,专攻铁卫要害。铁卫们虽奋勇抵抗,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手段凶残,片刻间已有数人中刀倒地,鲜血染红脚下积雪。
“公子,快走!” 一名铁卫挡在舆车前,奋力砍倒两名匪徒,自身却被另一人从背后刺穿胸膛。他踉跄回头,眼中满是不甘,最终重重倒在雪地里。
刘禅见眼前惨烈景象,心中怒火中烧。他猛地拔出腰间 “青虹” 剑,推开车门跃下:“史阿,左翼交与你!” 话音未落,已纵身冲向右侧匪徒,青虹剑如一道寒光,瞬间刺穿一名匪徒咽喉。
史阿见陛下亲自出手,心中又惊又急,却也只能咬牙顶住左翼攻势。他虽知刘禅顾应剑法了得,但心忧其群战经验,可眼前景象却让他彻底愣住 —— 刘禅步踏天罡,剑分两仪,顾应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得淋漓尽致,每一剑皆精准避开匪徒攻击,同时刺向对方破绽。
一名匪徒挥刀劈向刘禅左肩,刘禅却不闪不避,反而侧身向前,青虹剑贴着对方刀身滑过,顺势刺穿其小腹。匪徒惨叫着倒下,鲜血溅在刘禅衣袍上,却丝毫未影响他的动作。他脚尖点地,身形如飞燕般跃起,剑招 “云龙三现” 接连使出,三道剑光同时刺向三名匪徒要害。
“这…… 这是顾应剑法的精髓!” 史阿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满是震惊。他曾见刘禅演练过顾应剑法,却从未想过陛下竟能将这套剑法练至如此境界,甚至胜过军中许多将领。
为首匪首见刘禅如此厉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挥退身旁匪徒,亲自提刀上前:“季汉皇帝,果然有些本事!今日便让某家来会会你!” 匪首刀法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带开山裂石之力,显是顶尖高手。
刘禅不敢大意,凝神应对。青虹剑与匪首长刀不断碰撞,火花在雪地里四溅。两人在狭窄山道上缠斗,身影时分时合,招式精妙绝伦。匪首刀法以刚为主,招招致命;刘禅剑法则以灵巧见长,却在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
激斗中,刘禅渐渐悟出剑理:顾应剑法虽精妙,却多为防身之术,缺战场上的杀伐之气。而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 伤残老兵的血泪、百姓的苦难、贪官的嚣张、魏细作的凶残,皆化作一股力量,融入他的剑招之中。
突然,刘禅眼神一凝,手中青虹剑猛地变招。他不再刻意求灵巧,反而将刚猛的“破锋八式”与灵巧的“顾应剑法”相融,剑尖虚点匪首咽喉,实则暗藏后招。匪首见状连忙挥刀格挡,却未料刘禅的剑突然变向,直刺他心口!
“这不是顾应剑法!” 匪首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却又威力十足的剑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刘禅步步紧逼,青虹剑直指匪首咽喉,声冰冷:“说!是谁指使尔等来的?为何要冒充山匪袭击朕的车队?”
匪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脸上却露出一丝狞笑。他猛地张口,嘴角溢出黑血 —— 竟早藏好毒药。“为大魏皇帝陛下… 报仇…” 他嘶吼着,身体渐渐僵硬,最终倒在雪地里,气绝身亡。
战斗渐息,铁卫们清理战场。史阿走到刘禅身边,递过一块从匪首身上搜出的兵符:“陛下,此乃前魏所使用之兵符。看来这些人确是前魏之细作,此次袭击,恐不只是为刺杀陛下,更是为破坏我朝肃贪行动。”
刘禅接过兵符,指尖摩挲上面的纹路,脸色阴沉:“看来朕的肃贪,不仅触动朝中利益集团,还狗急跳墙引来境外势力觊觎。” 他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黄皓,“黄皓,如今你明白了?贪腐绝非官员中饱私囊那般简单,它会蛀空朝廷根基,让外敌有机可乘,最终致亡国之祸!”
黄皓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明白了!奴婢再也不敢有半分贪念,定当忠心耿耿为陛下效力!”
刘禅未再理会黄皓,转而走到一名被制服的匪徒面前。此人为匪首二当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手中却握一把青龙偃月刀,虽被绑住,眼神却依旧桀骜不驯。
“尔名为何?为何要随匪首为非作歹?” 刘禅问道。
少年抬头怒视刘禅:“吾名关平(注:此处为关羽旁系后人,与正史关平区分)!吾兄长被尔等季汉贪官害死,吾随首领,便是要杀尽天下贪官!”
刘禅心中一动,盯着少年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尔是关羽将军的后人?”
关平一愣,随即冷哼:“是又如何?吾先祖当年为季汉鞠躬尽瘁,却落得身首异处下场!如今尔等季汉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与前魏奸贼有何区别?”
刘禅沉默片刻,转身对铁卫说:“解了他的绑绳。” 铁卫虽有疑虑,仍依令行事。
关平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握紧青龙偃月刀,警惕望着刘禅:“汝想做什么?”
“朕知你心中有怨。” 刘禅轻声道,“但你可知,朕此次微服私访,正是为铲除贪官污吏,还百姓公道。你兄长之仇,朕会为尔报;所有被贪官迫害的百姓,朕都会为他们做主。”
他顿了顿,续道:“你手中青龙偃月刀,是你先祖的荣耀。你不该用它对付自己人,而该用它斩杀真正的敌人 —— 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那些觊觎我季汉江山的魏国贼子!”
关平看着刘禅真诚的眼神,心中怒火渐息。他想起兄长临死前的嘱托,要他为天下百姓除害,而非一味复仇。“陛下… 所言当真?”
刘禅点头,递过青龙偃月刀:“朕从不食言。你持此刀,去陇西找姜维将军。告诉他,是朕令你去的,让他教你如何用此刀,砍向真正的敌人。”
关平接过刀,跪倒在地,重重磕三个响头:“臣关平,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使命,用此刀斩杀贪官与魏贼,为兄长报仇,为先祖争光!”
刘禅扶起关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随后,刘禅令人取来纸笔,在雪地里写下两封密信。一封致诸葛亮,信中详说金牛道遇袭情形,要求加快肃贪进度,彻查与魏国细作勾结的官员;另一封致姜维,除令他加强边防、防备前魏偷袭反扑外,还特意提及关平,让他好生培养这人才。
“史阿,派两名铁卫,快马将此两信送往长安与陇西。” 刘禅将信交与史阿,眼神坚定,“告诉丞相与伯约,无论遇多大阻力,我等都要将肃贪进行到底,绝不让魏国阴谋得逞!”
史阿接过信,躬身领命:“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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