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魔傀那恐怖绝伦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镇魔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仪器烧焦的刺鼻气味以及那股源自“惑心瞳”和魔傀本身的、冰冷彻骨的邪异气息。赵莽重伤昏迷,像一尊破碎的雕像般倒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之下,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生死悬于一线。徐逸风为了维持那庇护着蔡若兮和陈文的黑石清光结界,以抵御“惑心瞳”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已然透支了所有心力与体力,近乎油尽灯枯。他脸色惨白如金纸,毫无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嘴角不断溢出殷红的血丝,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撕裂般的剧痛,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夏侯琢拼尽浑身解数,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赫连部残余分子和那尊恐怖魔傀无差别的狂暴攻击间隙中周旋,指尖暗器连发,试图牵制、干扰,为同伴争取哪怕一丝喘息之机,但形势岌岌可危,他身上已添数道伤口,险象环生。蔡若兮和陈文紧紧依靠着粗大的石笋作为掩体,面对这远超想象、近乎十死无生的绝境,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蔡若兮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而陈文则面色灰败,眼镜后的双眼充满了无力感。
那尊由高僧遗骸异化而成的护法魔傀,在轻易撕裂了东洋专家鬼冢和一名赫连部力士后,那两簇幽蓝冰冷、毫无生机的鬼火眼窝,再次精准地锁定了场中气息最微弱、却散发着最令它厌恶与排斥的清光的源头——徐逸风!它发出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从九幽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枯瘦如千年古藤、却坚逾精钢的身躯带着一股碾压一切、摧毁万物的恐怖气势,一步一顿,如同索命的无常,一步步向着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徐逸风逼近。每踏出一步,岩石地面都发出轻微的震颤,那“咚……咚……”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而退守到通道口附近的赫连部头目赫连鹰,则带着剩余几名手下冷眼旁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阴冷笑意,眼神闪烁,显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只待魔傀解决掉徐逸风这个最大障碍,他们便会立刻出手抢夺“惑心瞳”。
就在这千钧一发、徐逸风即将殒命于魔傀利爪之下的危急关头,异变陡生!
从团队来时的那条幽暗甬道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初时缥缈、旋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宏大无比的梵唱之声!这声音并非单一的诵经,而是混合了无形钟磬的清越、法鼓的沉浑、梵呗的庄严,仿佛有万千僧侣虚影在此共同吟唱,声音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汹涌澎湃,瞬间便涌满了整个巨大洞窟的每一个角落!这梵唱声中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浩大磅礴的慈悲之力与纯净无比的净化之意,与地宫中残存的佛法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使得整个洞窟都仿佛为之轻轻震动。
梵唱声响起的那一刻,莲台上原本因外界干扰而疯狂闪烁、散发着惑乱人心邪异光芒的“惑心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清泉当头浇下,那妖异的光芒猛地一滞,色彩变幻的速度明显减缓,其散发出的、如同瘟疫般的精神冲击波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威力明显减弱。而那只差最后几步就要将枯爪触及徐逸风咽喉的护法魔傀,更是如同被无数道无形的枷锁瞬间捆缚,狂暴前冲的动作骤然变得无比迟滞、僵硬!它体表那些蛛网般蔓延的漆黑邪异纹路如同活物般剧烈波动、扭曲,仿佛在与这梵唱之力抗争;眼窝中那两簇幽蓝鬼火明灭不定,闪烁频率极快,发出“嘶嘶”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声响,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至纯至正的梵唱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本能的排斥!
一道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身影,伴随着这净化心灵的宏大梵唱,从幽暗的甬道中缓缓踱步而出。
来人身穿那件众人熟悉的、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僧袍,袍角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减其出尘之气。他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记录着岁月的风霜,但一双眼睛却澄澈如秋水,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正是本该留守在寺外地下石室、静观其变的尘影僧!他枯瘦的手指间缓缓捻动着一串乌木念珠,颗颗圆润,步伐沉稳如山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大地脉动相合,口中的梵唱便随之清晰一分,宏大一寸。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这光晕与洞窟岩壁上那些巨大梵文真言散发出的微光相互呼应、交融,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宝相庄严,宛如罗汉临凡。
“尘影大师!”蔡若兮看到这熟悉的身影,惊喜交加,几乎要落下泪来,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指路明灯。绝处逢生的希望瞬间冲淡了之前的绝望。
徐逸风看到尘影僧及时出现,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终于微微一松,强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泄去,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剧烈晃动,手中黑石发出的清光结界也随之明灭不定,险些当场消散。但他深知此刻仍是危急存亡之秋,凭借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以刀拄地,没有让自己倒下,只是急促地喘息着,看向尘影僧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询问。
尘影僧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缓缓扫过全场:莲台上那虽然被暂时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惑心瞳”;那尊被邪气侵蚀、正在梵唱中痛苦挣扎的护法魔傀;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赵莽;濒临崩溃边缘却仍顽强站立的徐逸风;以及退守通道口、眼神阴鸷的赫连部众人。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清晰地掠过一丝深切的悲悯与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地局势之复杂凶险,远超他最初预估。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未曾分神去理会明显心怀鬼胎的赫连部众人,而是径直走向那尊发出不甘咆哮的魔傀。他口中的梵唱声愈发宏大庄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化为了实质的金色符文,在空气中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充满净化之力的音波墙壁,将魔傀逼得步步后退,使其无法再靠近徐逸风分毫。尘影僧转而看向惊魂未定却强自镇定的蔡若兮,声音平和舒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直透人心的力量:“女施主,你心有慧根,灵台澄净,此前曾以至诚之心叩开无相之门。眼下,贫僧需借你一份诚心为引,请再诵《心经》,或你怀中血经所载之‘安魂定魄咒’,助我一臂之力,安抚这迷途受染之灵,净化附着其上的邪秽能量,令其重归安宁!”
蔡若兮闻言,瞬间明白了尘影僧的宏大意图。他是要以自身无上佛法修为作为主导,引动地宫数百年来积累的残留封印之力作为根基,再借助她这份难得的“至诚之心”作为催化剂与调和剂,三者合一,强行净化这具被异种能量和邪气污染、化为杀戮傀儡的高僧遗骸,使其解脱,重归平静!这不仅是武力对抗,更是一场高深莫测的法事与心灵层面的救赎!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依言盘膝坐下,不顾地上的冰冷尘土,迅速将贴身收藏的铜匣打开,取出那卷诡异的血经,凭借记忆快速翻找到记载着那段晦涩难懂、却蕴含特殊力量的“安魂定魄咒”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摒弃脑海中所有的恐惧、杂念以及对赵莽伤势的担忧,努力使心境恢复到之前开启无相门时那种物我两忘、至诚无息的澄澈状态。然后,她开始以清晰、坚定、而又无比虔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诵念起那古老而神秘的咒文。
她的声音虽然不如尘影僧的梵唱那般宏大磅礴,却格外的纯净、清越,带着一股柔韧而温暖的、直指人心的抚慰力量。那些咒文的音节古怪拗口,蕴含着古老的力量,此刻却与尘影僧恢弘的梵唱奇异地交织、融合在一起,非但没有冲突,反而产生了某种一加一大于二的共鸣效应,仿佛阴阳相济,刚柔并蓄,使得那净化之力的效果倍增!
双管齐下,效果立竿见影,且远超预期!
那护法魔傀在双重音波的冲击下,反应更加剧烈痛苦。它双手猛地抱住那干瘪的头颅,发出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哀嚎,仿佛正在承受来自灵魂层面的酷刑。它胸口处,那颗作为邪能核心、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舍利子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闪烁,明暗不定,表面的红光与梵唱咒文带来的金色净化光晕如同两军对垒,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发出“滋滋”的侵蚀声响。
“南无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尘影僧的梵唱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蕴含着沛然莫之能御的磅礡佛力,如同金色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洗刷着魔傀的核心邪能。
“灵宝安魂,玄气归真,魄无丧倾,邪祟散形,心神安宁,返璞归真……”蔡若兮的咒文则如同春风化雨,又似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渗透、弥补,专注于安抚那被扭曲、囚禁在干尸内的残存灵性意识,引导其脱离痛苦,回归本源。
赫连部头目赫连鹰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修为如此高深莫测的和尚,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压制住那恐怖的魔傀,甚至联合那女娃子的咒文,隐隐有将其净化的趋势!他眼神急速闪烁,脑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眼看魔傀被完全压制,短时间内无法再构成威胁,而“惑心瞳”的影响也被梵唱大幅削弱,徐逸风团队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若是再待下去,等这和尚彻底解决了魔傀,腾出手来,自己这几个人恐怕根本不是对手,别说抢夺邪物,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赫连鹰亦是果决之辈,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带着剩余几名心腹手下,迅速退入他们来时的那个隐秘通道,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如同鬼魅般隐去。但他们并未远离,那阴冷的目光仿佛仍透过黑暗投射而来,显然贼心不死,只是暂时避开锋芒,等待下一次可乘之机。
此刻,洞窟内的焦点完全集中在了尘影僧、蔡若兮和那尊正在被强行净化的魔傀身上。梵唱与咒文交织,金光与红光碰撞,构成了一幅神圣与邪异交织的奇异景象。
徐逸风趁此难得的间隙,勉力盘膝坐好,不顾经脉剧痛,运转起“渊府”秘传的微弱内息法门,试图稳住濒临崩溃的伤势,同时密切关注着局势,手中依旧紧握着温热的黑石。夏侯琢见赫连部退走,立刻抓住机会,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赵莽身边,手指迅速搭上其颈脉,探查伤势,脸色凝重至极。他立刻从随身药囊中取出最好的金疮药和吊命的参丸,手法娴熟地进行紧急救治,试图稳住赵莽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机。陈文则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与后怕,掏出纸笔,借着洞窟内变幻的光线,紧张地记录着这难得一见、堪称佛法显圣的宏大景象,以及那净化过程的每一个细节,这对于他的学术研究无疑是无比珍贵的资料。
而始终躲在最角落阴影里的小栓子,此刻他的目光不再盯着莲台上的“惑心瞳”或是那堆仪器残骸,而是首次,带着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落在了宝相庄严的尘影僧身上。他的眼神中,有对尘影僧突然出现和展现强大力量的惊讶,有如同评估物品般冷静的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事情超出预料的凝重,甚至……在那眼底最深处,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遇到了某种“同类”般的了然与好奇?他微微眯起眼睛,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要透过尘影僧那平静慈悲的外表,看穿其隐藏的真正深浅与来历。
在尘影僧宏大的梵唱与蔡若兮纯净的咒文持续不断的双重作用下,魔傀胸口那颗作为邪能核心的暗红色舍利子,其散发的红光终于被压制到了极点,光芒黯淡,闪烁无力。
“咔嚓——”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突兀地在宏大的梵唱声中响起,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只见那颗暗红色的舍利子表面,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
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裂纹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舍利子表面!
魔傀随之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无尽不甘与怨毒的哀嚎,声音尖锐刺耳,旋即戛然而止。它眼中那两簇幽蓝鬼火如同被狂风吹灭,瞬间彻底熄灭。体表那些蠕动挣扎的漆黑纹路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隐去。它那狂暴僵硬的动作彻底凝固,随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重新倒伏在地,化为一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也再无丝毫邪异能量波动的普通干尸,恢复了双手合十、面朝莲台的诵经姿态,仿佛数百年的时光从未被打扰,只是在其干瘪的胸口处,多了一颗布满蛛网般裂纹、光泽彻底暗淡下去的舍利子,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净化,终于完成了!
尘影僧缓缓停止了梵唱,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余韵却在洞窟中久久回荡。他挺拔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刚才那场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的精神与法力对抗,消耗了他巨大无比的本命元气。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调匀了体内翻腾的气血,才勉强站稳身形,但那灰色的僧袍似乎都显得空荡了几分。
蔡若兮也停止了诵念,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松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完全浸湿,紧紧贴在衣衫上,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几乎坐不稳,那是心神高度集中后骤然放松的必然反应。
洞窟内,暂时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莲台上的“惑心瞳”,依旧在缓缓地、自顾自地旋转着,散发着微弱却持续不断、变幻不定的光芒,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提醒着众人,最根本的危机还远未解除,风暴只是暂时平息。
尘影僧缓步走到徐逸风面前,看着他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的模样,眼中悲悯之色更浓,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徐施主,你伤势极重,五脏六腑皆受震荡,经脉亦有损毁,需立即静心调理,不可再妄动真气。此地气息污浊,邪氛未净,绝非久留之地。‘惑心瞳’经此剧烈扰动,封印虽借残留佛力暂时稳定,但其内在平衡已被打破,恐生难以预料之变数。”
徐逸风艰难地抬起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感激的弧度,声音微弱却清晰:“多谢大师……不顾自身安危,及时相救。此恩……徐某没齿难忘。只是大师您……”他目光敏锐,看出尘影僧为了净化魔傀,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元气损伤严重。
尘影僧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的目光越过徐逸风,再次投向那尊青铜莲台,投向那散发着诱人而危险光芒的“惑心瞳”,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在权衡着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贫僧职责所在,守护此地安宁,本是分内之事,何足言谢。眼下形势紧迫,赫连部贼心不死,仍在暗处窥伺。我们需尽快决断,是趁我尚有余力,结合此地残阵,设法加固封印,暂保一时平安?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却不言而喻——或是冒险尝试,寻找方法彻底毁灭这祸世邪物,以绝后患;或是……另作他图,但那无疑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与未知。而无论哪种选择,都必然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后果和赫连部的伺机反扑。
暂时的安全之下,是更加严峻、关乎所有人命运甚至天下苍生的艰难抉择。洞窟内的气氛,并未因魔傀的净化而轻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起来。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尘影僧和徐逸风,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第10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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