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掌声渐渐平息,孩子们的身影也消失在教学楼的门后,但操场上的气氛却并未冷却。许多家长和村民仍沉浸在张铁柱那番朴实无华却又直抵人心的致辞所带来的激动与感慨中,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赞叹着。阳光洒在崭新的校园里,每一片树叶都仿佛在熠熠生辉。
张铁柱和王翠花正与镇领导、校长寒暄着,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那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新任校长——一位从省城师范院校招聘来的、姓陈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又充满期待的笑容。
“张董,王总,有个不情之请……”陈校长搓了搓手,语气恳切,“刚才您的讲话太精彩了,孩子们和老师们都深受触动。您看,今天毕竟是开学第一天,课程安排比较宽松。孩子们,尤其是高年级的,对您……对您这位传奇的‘学长’实在好奇得不得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再到各个班级去转一转,随便跟孩子们聊几句?不用太正式,就当是……满足一下小粉丝们的心愿?”他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铁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他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在台上说完了,再去教室里,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更有水平的话来。他转头看向王翠花,王翠花却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是鼓励和支持。
“柱子哥,去吧,”李狗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挤眉弄眼地怂恿道,“给娃娃们吹吹……哦不,讲讲你当年的光辉事迹!让他们知道知道,咱铁柱小学出来的,将来个个都是人物!”
周围几位镇领导和村里长辈也笑着附和。张铁柱看着陈校长那殷切的目光,又想到那些孩子们清澈的眼睛,心里一软,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去转转,随便聊几句。”
陈校长大喜过望,连忙在前引路。
他们首先来到五年级的教室。孩子们正襟危坐,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位“大老板校友”的好奇与敬畏。张铁柱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说点鼓励的话,但那些官方的、冠冕堂皇的词句到了嘴边,却觉得格外别扭。
他顿了顿,决定换个方式。他双手撑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憨厚和狡黠的笑容:“同学们,别紧张。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坐在这下面,可比你们皮多了。那时候心里老在想,念这些书有啥用啊?能当饭吃吗?能让我家猪多下崽吗?”
“哈哈——”孩子们被他这大实话逗得哄堂大笑,课堂里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了大半。
“后来啊,我明白了,书不能直接当饭吃,但它能教会你种出更好吃的饭,养出更肥的猪!”张铁柱顺势说道,“就拿咱们村,咱们集团来说,为啥我们的蔬菜能卖到大城市,卖得比别人贵?那是因为我们用了科学的方法种地,这里面就有知识。为啥我们的猪养得好?那也是因为我们懂了科学的养殖技术。这些,不都得靠学习吗?”
他用自己的例子,把“知识改变命运”这个大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得生动而具体。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他们又来到了三年级的一个班。这个班的孩子更小,好奇心更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
“张伯伯,您真的能听懂猪说话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胆地问道,眼睛瞪得溜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好奇的“哇”声。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面对媒体或者商业伙伴,张铁柱多半会打个哈哈,用“那是比喻”、“是与动物亲近”之类的说法搪塞过去。但此刻,面对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不想用那些圆滑的答案。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神秘化,而是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说道:“这个问题啊,很有意思。伯伯跟你们说,有时候啊,你想要听懂别人,或者听懂小动物们的话,不一定非得靠耳朵。”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更重要的是,靠这里,用心去观察,去感受。比如我家那头老母猪大花,它不会说‘我饿了’或者‘我不舒服’,但它会用什么方式告诉你呢?”
孩子们立刻被吸引了,纷纷猜测:
“它会哼哼!”
“它会用鼻子拱你!”
“它会在食槽那里转来转去!”
“对啦!”张铁柱赞许地点头,“你们看,你们这不就是‘听懂’猪说话了吗?你们通过观察它的动作、它的样子,明白了它的意思。这其实就是一种学习,一种本事!读书学习,也是为了锻炼我们这种观察事物、思考问题、找到办法的本事!”
他将一个看似荒诞的问题,巧妙地引导到了培养观察力和思考能力上。老师们在一旁听着,暗自点头。
最后,他们来到了六年级的教室。这些孩子即将面临小升初,眼神中少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思考和一丝迷茫。
张铁柱看着他们,神情变得格外郑重。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同学们,你们马上就要小学毕业,去镇上,甚至去更远的地方读初中了。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但有时候,也会让人眼花缭乱,找不到方向。”
孩子们安静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
“刚才在操场上,我跟大家说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是咱们老祖宗,也是无数像我这样吃过没文化亏的人,总结出来的最实在的道理。你们一定要记住,牢牢记住!好好学习,这是你们走出大山,去看更广阔世界最硬、最管用的船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种独特的、只有他张铁柱才有的诙谐与深刻:
“但是啊,光有知识,有时候就像一艘船有了强大的发动机,却可能在大海里迷失方向。今天,我想再送给大家一句话,这句话,可能别的校长、老师不会跟你们说,但我觉得,对咱们铁柱小学的孩子,特别有用。”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记住:知识改变命运,但母猪,能给你指明方向!**”
“噗——”
“哈哈哈!”
教室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连站在教室后面的陈校长和老师们都忍俊不禁,捂住了嘴。这话听起来太荒谬,太有张铁柱的风格了!
待笑声稍缓,张铁柱却没有笑,他脸上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通透与平和,认真地说道:
“你们别笑。我说这话,不是让你们以后都去研究母猪。我是想告诉你们,有时候,机会和灵感,就藏在最平凡、最不起眼,甚至别人都看不起的地方。”
他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没有夸张,没有神化,就像在拉家常:
“我当年,就是靠着留心观察我家那头老母猪的异常,才发现了后山长着值钱的松露,赚到了第一笔像样的钱,走出了张家沟。”
“后来做生意,很多别人瞧不上的土办法,比如用免费的土鸡蛋吸引客人,在厕所旁边摆摊搞免费试吃,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像那些高大上的营销,但偏偏就管用了。为啥?因为它们接地气,解决了别人没注意到的问题。”
“还有,我之所以能跟冷凌月总裁那样的大人物合作,最开始,也是因为我在城里高级餐厅,点了一碗他们觉得‘土掉渣’的西红柿打卤面,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得我这人‘不一样’,‘挺实在’。”
他用自己的一个个真实经历,向孩子们阐释着“母猪指明方向”的深层含义:
“这‘母猪’,代表的是什么?是咱们脚下的土地,是咱们身边最熟悉、最普通的事物,是别人可能忽略的细节,是咱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坚持!”
“读书学知识,让你们有了能力和见识。但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瞧不起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不要忘记你最本真的样子,要学会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要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保持清醒的头脑,找到适合自己的、正确的方向!”
教室里鸦雀无声。孩子们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里全部的人生哲理,但他们能感受到,这位从家乡走出去的“传奇”学长,是在用他自己最独特、最鲜活的人生经验,向他们传递一种宝贵的价值观:既要仰望星空,拥有远大的理想和丰富的知识;也要脚踏实地,不忘根本,善于从实践中寻找智慧和方向。
知识是力量,是翅膀;而对根本的坚守、对生活的洞察、那份看似“土气”却充满生命力的智慧,则是罗盘,是压舱石。
张铁柱看着孩子们若有所悟的眼神,心中一片安然。他知道,他今天播下的,不仅仅是“知识改变命运”这颗传统的种子,还有一颗名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独属于他张铁柱,也理应属于这片土地孩子们的,更加珍贵的种子。
他相信,当这些孩子将来在人生的海洋中航行时,今天这两句话,或许能在某个迷茫的时刻,如同灯塔般,为他们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亮。
这,或许就是他建立这所小学,所能给予孩子们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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