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若依旧准时来到百草堂药圃。
只是今日，她褪去了那身灰扑扑的杂役服饰，换上了那件月白鲛绡法衣。虽依旧是干活，但她将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截皓腕，动作间裙摆流动，若有微光。那枚凝神白玉簪松松绾着青丝，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脖颈修长，侧颜如玉。
她依旧沉默寡言，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小心翼翼地挖掘着雾隐花，动作轻柔精准。但这一身装扮，在这以实用为主的药圃里，便如灰扑扑的石头堆里突然落入了一枚莹润的珍珠，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几个一同干活的杂役弟子频频侧目，眼中闪过惊艳和好奇。连那平日里不苟言笑、只关注灵草长势的孙管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明显多了片刻，虽未多言，但眉头似乎比平日舒展了些。
“沈师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一个相熟些的女杂役弟子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沈若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却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又努力坚强的笑容：“昨日发了些工钱，便想着买件好些的衣裳。总穿旧的，自己也觉丧气。”她语气轻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和一点点对美好的渴望，极易引人同情。
那女弟子恍然，再看她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单薄的身形，顿时生出几分怜惜：“是该如此！女儿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这身很好看，很衬你！”
“多谢师姐。”沈若微微低头，颊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更添几分娇怯。她深知，过分的美丽会引人嫉妒，但美丽加上适当的脆弱和不易，往往更能降低戒心，甚至换来同情和帮助。
果然，之后的工作中，旁边一位年长些的杂役弟子见她动作依旧仔细，并未因换了漂亮衣服就懈怠，便好心提醒她哪片区域的泥土更松软好挖，甚至顺手帮她提了下装满雾隐花的玉盒。
沈若一一谢过，态度谦和，不卑不亢。
她需要的不是众星捧月，而是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从一个默默无闻、可能随时消失的底层杂役，变成一个虽然落魄、却自有风骨、值得稍加留意和帮助的年轻女修。
休息间隙，她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独自躲在角落，而是看似无意地坐在离孙管事稍近、又能听到其他弟子闲聊的地方，安静地听着。
她听到他们讨论哪种灵草最近需求量大，哪个炼丹师脾气不好但出手大方，甚至偶尔会提及百草堂内部的一些琐碎传闻……这些信息看似无用，但拼凑起来，却能让她对百草堂乃至青风城的了解更深一层。
她注意到孙管事偶尔会拿出一个玉简记录着什么，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难题。
又过了一日，沈若在挖掘一株年份稍长的雾隐花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那株雾隐花的根须比一般的更为繁复脆弱，且深深扎入一块灵岩的缝隙中。
她运转《五行蕴灵诀》，将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木灵气透过玉锄缓缓渡入，轻柔地安抚着灵草自身的灵气，然后如同绣花般，一点点剥离周围的泥土和碎石，花了将近平时三倍的时间，才将这株雾隐花完好无损地取出，根须几乎没有损伤。
这一幕，恰好被正在药田巡视的孙管事看在眼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种对木灵气的精细操控力，以及对灵草习性的了解，可不像一个普通的练气中期杂役弟子能拥有的。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漠：“你以前接触过灵植？”
沈若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被突然问话的些许慌乱，然后努力镇定下来，轻声回答：“回孙管事，弟子出身乡野，自幼便随家中长辈识得些草药，胡乱学过一点粗浅的蕴养之法，让管事见笑了。”她半真半假地说道，将铜片空间和《五行蕴灵诀》带来的优势，归结于幼年经历。
孙管事打量了她几眼，似乎在想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做得不错。这株雾隐花品相上佳，按五块下品灵石算。”
“多谢孙管事！”沈若脸上适时的露出惊喜和感激。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沈若知道，她成功地在孙管事心里留下了一个“懂灵植、细心、或许有点天赋”的印象。
日头渐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若领了今日的灵石报酬。走出药圃时，夕阳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月白法衣更显清雅，那枚玉簪在余晖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目光追随，有欣赏，有好奇，或许也有别的。她佯装不知，步履从容却又不失速度地离开了。
回到客栈，关上房门，激活阵盘。
沈若脸上的柔弱和浅笑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静的冷漠。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姿容出众、我见犹怜的女子，伸手缓缓取下了发间的玉簪。
她需要更快地强大起来，需要更多的灵石，需要更深的融入这个世界，需要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纤细却坚韧的网。
而百草堂，或许就是这张网的第一个支点。
她盘膝坐下，手握灵石，再次沉浸入修炼之中。练气七层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向着更高的境界发起了又一次冲击。
夜色如墨，客栈狭小的房间内却流淌着莹莹微光。
沈若盘膝坐在简陋的蒲团上，身周数块下品灵石已光芒黯淡，灵气几近枯竭。她面色平静，但体内《五行蕴灵诀》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奔腾的灵力如同潮汐，一次次冲击着练气七层的壁垒，那层障壁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差着最后一股力量。
是时候了。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了十块中品灵石。灵石甫一出现，精纯浓郁远超下品的灵气便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甚至引得角落的简易阵盘都泛起细微涟漪。
沈若双手交叠，将氤氲着柔和光华的中品灵石置于掌心，再次沉入心神。
轰！
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股精纯浩大却温和无比的灵气洪流瞬间涌入她的经脉。《五行蕴灵诀》贪婪地汲取着这高品质的能量，将其迅速炼化、提纯，汇入她自身的灵力浪潮之中。
原本略显后劲不足的冲击力，此刻得到了最强有力的支援。
灵力浪潮愈发汹涌澎湃，发出唯有沈若自己能听见的、如同惊涛拍岸般的轰鸣。她谨守灵台清明，全力引导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向着那坚固的关卡发起最后的冲锋。
一次，两次……
那层隔膜剧烈震颤，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第三次冲击紧随而至！
咔嚓——
一声清晰的、源于灵魂深处的脆响传来。练气七层的壁垒应声而破！
刹那间，更为浩瀚的灵力如同决堤江河，奔涌进入全新的经脉路径之中，循环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个层次。她的丹田气海也随之扩张，能容纳更多的液态灵力。
整个过程水到渠成，并无太多窒碍。中品灵石提供的精纯灵气极大地平复了突破时可能产生的灵力躁动，使得这次晋升异常平稳。
沈若并未立刻停止，而是继续运转功法，稳固着练气八层的境界。手中那枚中品灵石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直至最终化为一块灰白色的普通石头，内里灵气被吸纳一空。
良久，她缓缓睁开双眼。
一抹晶亮的光芒自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她周身的气息明显比之前强盛了一截，肌肤下的光晕流转更为内敛，却也更为莹润。
她轻轻握拳，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和对周围灵气更敏锐的感知。
练气八层！
距离筑基期又近了一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一点实力的提升，都意味着多一分活下去的资本。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和身边化为废石的中品灵石，随手将其碾为粉末，并无丝毫惋惜。资源就是用来使用的，转化为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夜色更深，窗外偶有更夫打梆的声音传来。
沈若重新闭上双眼，并未因突破而懈怠，继续吸纳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巩固着新生的境界。
镜中，那清冷绝俗的容颜依旧，只是眼底深处，那份迫切的渴望之外，更多了一丝沉凝的底气。百草堂的支点，需要更强的力量去支撑和利用。而这条通往强大的路，她才刚刚开始加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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