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国,亚特兰蒂斯皇城,万顷殿。
与往昔波塞冬独坐王座、群臣屏息的肃穆压抑不同,今日的万顷殿,气氛凝重而喧杂。大殿之内,不再是仅有海神直系的文武百官,而是济济一堂,站满了来自五湖四海、形态各异的附属国国主与大部族首领!
有身形魁梧、身披骨甲、煞气腾腾的深渊娜迦王;有面容精致、身姿曼妙、却眼神锐利的人鱼族女王;有体型庞大如小山、气息浑厚的巨灵巨蟹族长;有隐匿在阴影中、气息诡秘的幻影水母大长老;甚至还有一些偏居一隅、平日连朝贡都难得一见的小部落酋长……林林总总,数百位代表着海之国庞大疆域内各方势力的统治者齐聚于此!
这是海之国第27次皇室大议会,亦是波塞冬十四世登基数千年来,首次以如此规模、如此规格,召集全体附属势力共商国是!许多小国主甚至是从未踏入过皇城的偏远海域赶来,脸上带着惶恐、好奇与一丝隐晦的激动。
波塞冬国王,没有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海心玉王座上。他站在王座前的台阶上,身着简约的深蓝皇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傲慢与阴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丝刻意表现出来的谦逊与疲惫。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国主们,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神力传遍大殿,带着一种沉痛与坦诚:
“诸位国主,各族首领,今日召集大家前来,非为庆典,非为宣威。”他开门见山,语气低沉,“乃是因我海之国,已至生死存亡之秋!”
此言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许多国主面面相觑,他们虽知与天玄移民摩擦不断,赋税加重,却未曾想陛下会用如此严重的字眼。
波塞冬抬手虚按,压下议论,继续道:“外有强敌环伺,魔渊异动频频;内有民生凋敝,怨声载道。朕……深知,此前诸多国策,有失公允,苛政如虎,致使民不聊生,此乃……朕之过也!”
他竟然当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一步,让下方所有国主,包括他最嫡系的重臣,都惊得目瞪口呆!海神陛下……何时如此低姿态过?
波塞冬脸上露出一丝“痛心疾首”的表情:“朕闭门思过多日,幡然醒悟!海之国非朕一人之国,乃天下海族万众之国!若不能上下一心,同舟共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话音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故,朕决议,自今日起,废除旧制,推行新政! 一切举措,皆以安民、强国、抵御外侮为要!”
接着,他不顾下方某些大贵族、尤其是他母族代表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卑躬屈膝般地,开始逐条宣读他与心腹幕僚暗中筹划已久的维新纲领:
“一、减赋恤民:即日起,全国赋税,在现有基础上,再减三成!边远贫瘠附属国,五年内免税!所有加征之‘御魔税’,即刻停止!”
“二、广开言路:设‘万海阁’,各族、各国皆可推举贤才入阁议事,凡利国利民之策,朕必虚心纳谏!”
“三、强军固防:改革军制,唯才是举!无论出身,凡修为达金丹者,皆可入选‘镇海卫’,享皇家供奉,专司镇守魔渊边疆及要地!”
“四、鼓励通商:开放皇城及三大港口,降低关税,鼓励各族互通有无,繁荣海域……”
一条条新政,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下方数百国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减赋、纳谏、唯才是举、鼓励通商……这些政策,刀刀砍向了昔日垄断权力、资源的大贵族、尤其是波塞冬母族的根本利益!却实实在在地惠及了占海国绝大多数的中下层海族与附属国!
短暂的死寂之后,大殿中爆发出雷鸣般的、绝大多数国主发自内心的欢呼与赞同之声!
“陛下圣明!”
“早该如此啊!”
“吾族愿誓死效忠陛下,推行新政!”
许多备受压迫的小国主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地表示支持。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海之国焕发生机的可能!
然而,与这热烈场面格格不入的,是站在前排的几位顶尖大贵族,尤其是波塞冬的舅父、母族当代族长—— 一位面容阴鸷、身着华贵紫袍的老娜迦亲王。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些新政,简直是在刨他们这些千年世家的祖坟!
“陛下!”老亲王终于忍不住,跨出一步,声音冰冷,带着质问,“如此重大变革,是否……太过仓促?是否应容我等细细商议?有些祖制,乃先皇所定,岂可轻易更易?恐动摇国本啊!”
他话语中的威胁与不满,毫不掩饰。他身后,一批大贵族也纷纷出声附和,试图施加压力。
若是从前,波塞冬或许会权衡,会妥协。但此刻,他看着下方那些因新政而欢欣鼓舞的附属国主,又想起楚枫岚那冷漠的目光、萧易的羞辱、民间“最差皇帝”的流言,以及……祭殿中第十三世先祖那枚充满嘲讽意味的神格!
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极度压抑后爆发的戾气,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犹豫!
“仓促?”波塞冬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死死钉在母族亲王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外敌已剑指国门!魔渊巨擘将醒!亿兆子民处于水深火热!你竟跟朕说‘仓促’?!”
他一步踏前,周身元婴大圆满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如同万丈海渊降临,瞬间笼罩整个大殿!将那几位大贵族压得脸色煞白,踉跄后退!
“听着!”波塞冬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整个亚特兰蒂斯皇城上空炸响,充满了铁血与不容抗拒的意志:
“新政,势在必行!凡有阳奉阴违、暗中作梗、散布谣言、阻挠维新者——”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色惨白的大贵族,一字一顿,如同斩首的铡刀落下:
“无论其身份为何,地位多高,与朕有何渊源!”
“皆以叛国罪论处!”
“杀——无——赦!”
“就——地——处——斩!”
“绝不姑息!”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席卷整个万顷殿!所有人都被陛下这前所未有的强硬与决绝震慑住了!就连他的母族亲王,也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发一言!
波塞冬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斩断了与母族、与旧贵族势力最后的温情纽带!他将自己逼上了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独木桥!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望向虚空,仿佛在对自己宣誓,又仿佛在向冥冥中的某位先祖立下誓言:
“朕,波塞冬十四世,纵使不能如十三世先祖般,救亡图存,力挽天倾……”
“也定要革除积弊,富国强兵!”
“朕,要成为……足以比肩第十三世海神伊瓦斯-特利的皇帝!朕要这海之国,在朕手中,重现辉煌!”
铁血维新,就此拉开序幕。海之国的命运齿轮,在波塞冬这破釜沉舟的推动下,开始剧烈地转动。旧势力的反扑,必将凶猛。但新政带来的希望,也已如星火,洒向了辽阔的海域。
而波塞冬没有注意到,在他立下宏愿之时,远在魔渊域新绿洲边缘,静坐修炼的楚枫岚,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清冷的眼眸,望向了海之国的方向,低声自语:
“断尾求生,刮骨疗毒……波塞冬,你终于……开始像点样子了。”
“只是,这变革之风,又能吹多久?魔渊深处的阴影……还会给你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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