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域,未知深处。
戈尔隆大公站立之处,已非寻常海域。这是一片绝对虚无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水”的概念都不存在。唯有粘稠如实质的、吞噬一切的终极死寂包裹着他。
他的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残片与破碎法则凝聚而成的混沌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尊无法形容其形态、仿佛由“虚无”本身构成的庞大阴影在沉浮。那,便是与他“对话”的存在。
“付出代价……你的……修为。”
那空洞、扭曲、非人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他的识海,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法则般的绝对命令。这代价,清晰而残酷——要他毕生苦修而来、曾让他傲视群伦、屹立海国权力巅峰的化神初期修为!
“这……”
戈尔隆大公浑身剧烈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散尽修为?
对于一个被誉为千年难遇的天才,一个凭借自身实力与铁腕手段一步步登上权力顶峰、骨子里刻着傲慢与尊严的强者而言,这比杀了他更加残忍!
这意味着他将从云端跌落,沦为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蝼蚁!意味着他数千年苦修、无数心血、所有野心与抱负,都将付诸东流!
不甘!愤怒!恐惧! 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想要咆哮,想要转身逃离这片绝望之地!
但……他还能逃到哪里去?海之国已无他立锥之地,波塞冬和墨菲斯绝不会放过他。外面的世界,没有实力,他这条丧家之犬又能活几天?更何况……眼前这尊存在的意志,如同整个魔渊的重量压在他神魂之上,他根本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他想起了密室里那些族人惊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想起了波塞冬和墨菲斯即将落下的屠刀,想起了自己发下的、要拉着整个海国陪葬的毒誓!
仇恨与绝望,最终压倒了对力量的眷恋与对沦为废人的恐惧!
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龈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他佝偻的身体因极致的挣扎而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最终,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生命力气、带着血沫的字:
“我……同……意……”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充满了锥心刺骨的痛楚与滔天的怨毒!
他同意了,但这同意,并非臣服,而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与交易!
他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将是指向波塞冬、墨菲斯乃至整个海之国的……毁灭之刃!
“成……交……”
那混沌漩涡中的阴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极致的吸力,猛地抓住了戈尔隆大公的丹田元婴!
“呃啊——!!!”
戈尔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感觉自己的元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磨盘,寸寸碎裂!苦修数千年的精纯神力,不受控制地疯狂倾泻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流,被那混沌漩涡贪婪地吞噬!
他的经脉寸寸断裂,识海剧烈震荡、变得黯淡无光,强健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衰老,皮肤失去光泽,布满皱纹与老人斑,头发瞬间变得雪白、枯槁!
这个过程缓慢而极致痛苦,仿佛凌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寿命、乃至对天地灵气的感知,都在飞速离他远去。
曾经挥手间翻江倒海的力量感,变成了深入骨髓的虚弱与无力。那种从云端坠入泥沼的落差,比千刀万剐更令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吸力终于停止。
戈尔隆大公,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戈尔隆,噗通一声,如同一条被抽去骨头的癞皮狗,瘫软在地。他趴在那冰冷的、由灵魂残片构成的“地面”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神识萎缩到只能覆盖周身尺许,眼睛浑浊不堪,看东西都是一片模糊。彻头彻尾的废人!甚至连海之国最孱弱的新生儿都不如!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细微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散发着不祥的漆黑死寂气息的能量流,悄无声息地从混沌漩涡中飘出,钻入了戈尔隆近乎枯竭的识海深处,化作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黑暗符文,悄然隐匿。
同时,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交易完成”的漠然:
“去吧……等待……时机至……符文自会……指引你……”
话音刚落,戈尔隆身旁的虚无空间一阵扭曲,出现了一道极不稳定的、闪烁着幽光的临时通道,通道另一端,隐约是魔渊域外围的景象。
戈尔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蠕动着,如同一条蛆虫,爬进了那条通道。
……
数日后,海之国与魔渊域接壤的、一片荒芜死寂的海沟边缘。
空间一阵波动,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形如骷髅的老者,被吐了出来,重重摔在坚硬的礁石上。正是戈尔隆。
他趴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却是黑色的血块。他感受着这具腐朽、脆弱、随时可能崩溃的躯壳,眼中先是闪过一片死灰般的茫然,随即,无边的仇恨与怨毒,如同野火般疯狂燃烧起来!
“波塞冬……墨菲斯……楚枫岚……还有……海之国……!”他嘶哑地、用尽全身力气低吼着,声音如同夜枭啼哭,“你们……等着……等着……”
他挣扎着坐起身,回头望向那片吞噬了他一切的魔渊黑暗,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
虽然失去了力量,但他知道,一颗足以引爆整个海国的黑暗种子,已经种下!他付出的代价越惨重,未来爆发的毁灭,就将越彻底!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蹒跚着、一步一踉跄地,向着某个早已准备好的、绝对隐秘的藏身之处走去。背影佝偻、凄凉,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与疯狂**。
废人归来了。带着魔渊的契约与……毁灭的毒计。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那片他刚刚爬出的死寂海域深处,那混沌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缕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活跃的死寂意志,如同触须般,悄然探出了魔渊的边界,无声无息地,向着新绿洲的方向……蔓延而去**。
交易完成,魔影……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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