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域,某处隐秘的骸骨溶洞。
这里与其说是溶洞,不如说是一座由无数巨大而扭曲的深海兽类骸骨天然堆积、黏合而成的巨大巢穴。
骸骨泛着惨白或幽绿的磷光,勉强照亮了这片死寂、阴冷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硫磺般的魔气,令人作呕。这里,是魔渊域势力临时安置戈尔隆这批“残渣”的据点,也是绝对的囚笼。
溶洞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由巨型颅骨铺就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地蜷缩着不到二十个身影。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权势滔天的旧贵族巨头,此刻个个衣衫褴褛、神色惊惶、面如死灰。他们中有深澜娜迦族的长老、巨蚌财阀的嫡系、狂鲨军的退役老将……都是戈尔隆一系最核心的死忠。然而,此刻他们如同惊弓之鸟,挤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什么“东山再起”的野心了。能在墨菲斯的血腥清洗中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戈尔隆大公瘫坐在一块光滑的脊椎骨上,原本华丽的长袍如今沾满污秽,破败不堪。他死死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笼罩在翻滚黑雾中、看不清具体形态的魔渊使者,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绝望。
“我的修为……我毕生的修为!”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锣,伸出枯瘦如鸡爪、不停颤抖的手指,指向那魔渊使者,又指了指周围那群惊魂未定、如同待宰羔羊的残兵败将,“就只换了……这么点人?! 当初……当初你们是怎么承诺的?!保存我们所有势力! 现在呢?!海之国……还有几个我族之人?!”
那魔渊使者周身黑雾微微波动,发出那种非人的、混杂着杂音的语调,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漠然:“交易……已完成。 救出这些,已……不易。墨菲斯……动作,很快。” 它似乎懒得过多解释,仿佛拯救这些残渣只是顺手为之,根本无关紧要。
“不易?!”戈尔隆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虚弱又跌坐回去,他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哈哈哈!你们这是在骗我!你们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用我一身化神修为,就换了这几十个苟延残喘的废物!东山再起? 靠什么起?靠我们这些老骨头去乞讨吗?!”
面对戈尔隆的指责,那魔渊使者无动于衷,黑雾中缓缓探出一只由纯粹阴影构成、指尖滴落着粘稠黑液的“手”,手掌上托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有着无数细密猩红色血管状纹路不断蠕动的丹药。丹药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极致腐朽的诡异香气,闻之令人神魂摇曳。
“此丹……‘噬魂逆元丹’……”使者的声音毫无波澜,“可助你……重聚灵元……恢复至……练气期。”
“练气期?!”戈尔隆目眦欲裂,一口带着黑血的唾沫差点啐到那丹药上,“放屁!练气期和普通人有多大区别?! 蝼蚁!依旧是蝼蚁!我要这练气修为有何用?!用来搬石头吗?!啊?!” 他彻底失态,破口大骂,数千年的修养荡然无存。
那魔渊使者的黑雾骤然翻腾了一下,似乎被戈尔隆的辱骂激起了一丝不悦,周围的魔气瞬间变得沉重而充满压迫感,让洞内所有残存贵族都瑟瑟发抖。
“那你想……怎样?”使者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杀意,“丹药……要,还是不要?”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扼住了戈尔隆的喉咙,让他疯狂的叫骂戛然而止。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枚诡异无比的丹药,又看看周围族人绝望中带着一丝卑微期盼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悲凉与不甘涌上心头。
服下? 练气期,依旧是废物,但……至少不再是彻头彻尾的凡人,或许……还有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更何况,若是不服…… 他看着魔渊使者那毫无感情的黑雾,深知违逆的下场,恐怕立刻就是神魂俱灭!
别无选择……从来,都没有选择!
戈尔隆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彻底认命的惨笑,他颤抖着,伸出枯槁的手,一把抓过了那枚“噬魂逆元丹”!
丹药入手冰凉刺骨,那蠕动的猩红血管仿佛有生命般,试图钻入他的皮肤!
戈尔隆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丹药塞入口中,仰头硬生生咽了下去!
“咕咚……”丹药入腹。
起初,一片死寂。
戈尔隆紧张地内视,等待着药力化开。
突然——!
“呃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从戈尔隆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油锅的活虾,剧烈地蜷缩、翻滚、抽搐!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喉咙,撕扯下大片带着黑血的皮肉!
他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投入了一团 活着的、贪婪的、冰冷的黑色火焰!这火焰疯狂地灼烧、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精气与灵魂本源!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被寸寸撕裂、然后被某种邪恶力量强行糅合的 极致折磨!
他的皮肤下,无数道 黑色的、如同蚯蚓般的魔纹 疯狂凸起、蠕动!他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唯有瞳孔深处,亮起两点 猩红如血的邪异光芒!他佝偻干瘪的身体,竟然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开始不自然地膨胀、扭曲!丝丝缕缕精纯却充满死寂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中逸散出来!
“大公!”
“老祖!”
残存的旧贵族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挤作一团,惊恐万分地看着戈尔隆这骇人的异变!这哪里是恢复修为?这分明是……魔化!是沦为怪物的前兆!
那魔渊使者静静地“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形态剧变的戈尔隆,黑雾微微荡漾,发出一种仿佛“满意”的、低沉的嗡鸣。
“果然……契合度……尚可。”它漠然地低语,“练气期? 不……是魔元期。更适合……魔渊的……容器。”
戈尔隆的惨嚎声,渐渐变成了一种低沉、沙哑、非人的咆哮。他挣扎着,用那双猩红的魔眼,死死盯住了溶洞入口处,那隐约透进来的一丝、来自海之国的、微弱的天光。
复仇的执念,在魔丹的侵蚀与扭曲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与那冰冷的魔性 彻底融合,化作了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极致的……毁灭欲望!
他付出了所有,换来了一场欺骗与异变。
但魔渊,似乎……给了他另一种形式的“力量”。
尽管这力量,通往的可能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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