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渊之下
子时,铜钟裂后的第三十七日。
龙渊——昔日太祖沈狱暗筑的“倒井”,位于禁城最北,地势最低,却与太庙屋脊齐平。传言“渊底通渊,无水之渊”,是沈氏龙脉的“影子泉眼”。
今夜,渊口被一块无字碑封死,碑背嵌一尾铜鲛,鳞缝渗黑血。
鲛尾所指,是一行新凿的隶字:
“新章在此,旧章在此。”
——没有句号,像一条故意留出的尾巴,等人拽断。
沈玦(第十七子)独立渊前,手执一盏“折骨灯”。灯火青白,燃料是顾西臣被铸成钟舌后的余灰。
灰火不热,只映真相。
灯火照处,碑面浮现极淡的血字,一行行蠕动,像刚被唤醒的蚕:
> “龙渊无渊,新章无新;
欲开新者,先填旧坑。”
沈玦笑,笑意却冷。
“朕倒要看看,谁替朕挖坑。”
他抬手,以指为刃,划破掌心。
血珠滴落碑顶,瞬间被铜鲛吸尽。
鲛眼睁开,竖瞳金黄——
那是太祖沈狱的瞳色。
碑裂,渊开,一股逆向吸力将沈玦卷入。
折骨灯灭,却在灭前最后一闪,照出渊壁暗槽里嵌着一具小小骸骨:
身高不足三尺,颅骨缺左顶,右手六指——
沈氏宗室禁忌:六指者,为“返祖龙孽”,生即当溺。
骸骨胸骨上,刻着更细小的篆:
“第二十三子”。
沈玦瞳孔骤缩,却来不及多看,人已坠入无底黑潮。
二、倒井之水
黑潮无波,是液态的“影”。
沈玦落足,竟踩在一条横向长廊——
整条走廊由“折光镜”碎片铺成,每一步皆映出不同年岁的自己:
婴孩、少年、青年……
最末一段,却空有帝冕,无人佩戴。
——那正是被影子沈玦夺走的“正位”。
走廊尽头,摆着一张“龙牙床”,形制与金銮殿那把一般,却倒悬天花板。
床下,悬一口铜钟,钟口朝上——
正是“缺月铜钟”的原型,未被任何血祭的“初器”。
钟舌是一截完整龙骨,龙趾仍攥着一枚玉玺,玺上刻:
“渊帝沈狱”。
龙骨表面,有新近剥鳞的痕迹,
鳞口渗淡金血珠——
那是第十七子的心尖血味。
沈玦心底微寒:
原来所谓“铸钟”,并非以臣骨为舌,
而是以“天子自身之鳞”为舌;
每剥一鳞,钟便长一寸,
直至龙鳞尽,天子无鳞,
钟亦圆满——
届时,龙渊闭合,新章开启,
而“无鳞”之帝,将成为渊底最后一件祭器。
三、阴谋之丝
沈玦探手,欲取玉玺,
指尖尚未触及龙骨,
背后忽传脚步——
回身,只见一人自影廊深处踱来,
手提折骨灯,灯火青白,
与沈玦手中那盏灭灯,
一模一样。
灯照之下,来者面容显现——
顾西臣。
或者说,
是“未被铸舌”的顾西臣:
眉目沉稳,胸口无洞,
五指未化钟片,
影子安静躺在脚下,
像一条忠犬。
沈玦瞬间明白:
眼前并非“过去”的顾,
而是某人布下的“备份”——
龙渊之下,
时间不是河流,
而是盘丝,
任意一节皆可被抽出、重织。
顾西臣微笑,
笑意却带金属冷意:
\"臣奉太祖遗命,
在此候第十七子——
候陛下剥尽龙鳞,
好让‘初器’圆满。\"
沈玦冷声:
\"若朕拒绝?\"
顾西臣抬灯,
灯光映出天花板倒悬龙牙床——
床上,此刻竟躺着少年沈玦,
眉心一点朱砂,
胸口鲛尾鳞已被剥去大半,
血珠沿床沿滴落,
落入下方铜钟,
发出极轻\"叮\"一声。
少年沈玦睁眼,
与渊底沈玦四目相对——
同是第十七子,
却一横一纵,
一在\"正\"位,
一在\"反\"位;
一个剥人,
一个被剥。
顾西臣轻声:
\"陛下瞧见了吗?
您早已在此,
只是忘了——
龙渊每开启一次,
便复制一位‘天子’,
任他成长、杀戮、剥鳞,
再于最后一刻,
由最初那位‘原主’亲手收割,
补足初器。
如此循环,
名曰:
‘天子养鳞’。\"
四、探索之匙
沈玦心底雪亮:
自己所以为的\"反杀太祖终结轮回\",
不过是龙渊剧本的倒数第二页;
真正的终章,
是\"天子剥自己\"——
让铜钟彻底圆满,
让龙渊闭合,
让\"沈狱\"于初器内重生。
他抬手,
掌心那枚被剥落的\"缺月铜钟\"残片尚在,
碎片边缘,
仍留顾西臣的齿痕。
沈玦忽笑,
笑极冷:
\"既是养鳞,
朕便连鳞带骨,
一并焚。\"
他猛然捏碎残片,
碎片化作金粉,
粉中升起一缕灰焰——
那是他于太庙焚毁\"无归诏\"时,
偷偷藏下的\"返火\",
以帝魂为芯,
专烧\"沈氏龙脉\"。
灰焰遇影即燃,
长廊铜镜一片片炸开,
镜里不同年龄沈玦同时起火,
像一串被点燃的纸灯笼。
倒悬龙牙床亦被波及,
少年沈玦胸口最后一鳞
\"嗤\"一声焦卷,
化作飞灰。
顾西臣面色终于变了:
\"你疯了!
鳞尽则钟碎,
龙渊崩塌,
你也永绝轮回!\"
沈玦扬手,
灰焰化作一条火链,
缠住初器铜钟,
猛然一拽——
\"轰!\"
钟碎,
龙骨裂,
玉玺坠地,
碎成七瓣,
每瓣上皆浮现一行小篆:
\"第十七子,
弑己成功,
剧本作废。\"
五、反转之果
火海中,
却有一物未被焚毁——
那具\"第二十三子\"的小小骸骨,
六指仍攥着一枚\"龙鳞\",
鳞心刻着更细的字:
\"渊底无渊,
新章无新;
旧坑未填,
新坑已掘。\"
骸骨空洞的眼窝,
忽燃起金黄火,
火中竖瞳——
太祖沈狱的真身意识
于此降临。
\"好孩子,\"
骸骨开口,
声带却取自顾西臣,
\"你替朕焚尽鳞,
朕便赐你——
无鳞之龙,
无魂之帝,
无始无终。\"
沈玦冷笑,
俯身拾起那枚龙鳞,
以火链穿之,
挂于自己眉心朱砂之上——
鳞与痣重合,
\"嗤\"一声烙穿额骨,
血与灰同流,
竟化作一只\"竖眼龙瞳\"。
\"太祖,\"
他轻声道,
\"你算错了最后一页。
朕焚鳞,
非为毁器,
实为——
以身为种,
以灰为田,
种一枚‘新鳞’。
自此,
龙渊无渊,
新章有新:
名曰‘天子自铸’。\"
六、新章之坑
火海熄灭,
龙渊崩塌,
却非天崩地裂,
而是向内塌陷——
所有影、所有镜、所有时间,
被吸入沈玦眉心那枚\"龙瞳鳞\"内。
渊底,只剩一方小小铜镜,
镜面空白,
唯右下角有一滴金血,
尚未凝固——
那是沈玦留给\"第二十四子\"的
空白姓名。
沈玦俯身,
以指为笔,
在金血之上,
写下一行极淡的隶:
\"新章在此,
旧章在此;
欲开新者,
先填旧坑——
坑名:
‘沈狱’。\"
字迹成,
铜镜\"咔嚓\"一声,
裂成两瓣:
一瓣升上地面,
化作无字碑,
等待下一位掘碑人;
一瓣沉入更深黑域,
等待下一位填坑者。
七、尾声
沈玦负手,
自龙渊碎影中走出,
额心龙瞳闭合,
像一粒未醒的朱砂。
他抬头,
禁城雪霁,
东方既白,
却无朝阳,
唯有一轮缺月,
悬于天际——
正是铜钟残片的形状。
少年天子轻声开口,
声音却带两重回响:
一重属于自己,
一重属于被焚尽的太祖:
\"史官,
记下——
无鳞元年,
龙渊已平,
新章已立;
坑口暂封,
侯第二十四子。\"
他顿了顿,
笑意薄如刃:
\"候他,
来填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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