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绿野之下
归途无火,绿野之下,悄悄发芽的,不只是那株透明桦。
麦苗拔节,草根翻身,连沉睡的龙眠骨粉,也被春雨泡软,发出极轻的“咔”,像旧关节在松动。
赛蒙俯身,耳贴地,听见地层深处,有无数细小声音,同时开口——
它们不说“皇”,也不说“火”,只说“水”、“光”、“风”、“我”。
二、芽的暗语
伊芙琳掌心的透明芽,长出第二片叶,叶背无金线,却现出极细的霜纹,霜纹排列如逆龙文,却缺最后一笔。
她以指为笔,想补全,却被赛蒙拦住。
“让芽自己写,”少年道,“它缺的不是笔,是时间。”
芽听懂了,叶尖微颤,霜纹自行延伸,却不再成字,而成一条弯曲的河,河心现出倒影——
是赛蒙的脸,也是伊芙琳的脸,两张脸重叠,又分开,像一对尚未出生的孪生星。
三、火粉再临
深夜,绿野起雾,雾带温,像谁把极北的火灰,偷偷掺进春风。
火粉落在桦叶上,叶不燃,只结一层薄霜,霜里嵌火星,像冰在呼吸,火在冬眠。
赛蒙胸腔空洞,无火可吸,却觉春风穿过肋骨时,带出一缕极细的金雾——
那是火遗最后的影子,像尾巴,像告别,也像邀请。
金雾在空气中凝成一粒小豆,豆面刻“遗”,却笔画残缺,像被谁咬掉一半。
小豆落地,被草根缠住,缠成一颗透明的种,种皮裂开,爬出一条无色小根,根须直指北方——
那里,冰穹裂缝仍在,冰下龙仍在翻身,却再无声息传出,像被世界按下静音。
四、春芽的盟约
次日清晨,无名河畔,第一批春芽破土,芽尖顶着残霜,霜里嵌火星,像给每一株苗,都点上一盏极小的灯。
灯不亮,却暖,暖得蚂蚁在芽根徘徊,暖得蚯蚓在泥里翻身,暖得孩童赤足奔跑,脚底沾泥,泥里带火,却不再烫。
赛蒙与伊芙琳,并肩立于芽田,指尖触芽,芽尖同时低头,像行礼,也像认亲。
少年低声道:
“你们长,我不长;
你们燃,我不燃;
你们忘,我不忘。”
芽听懂了,同时抖落霜壳,壳碎成粉,粉被风吹起,吹成一场极轻的尘,尘里再无“蒙”字,也无“遗”字,只有——
“春”。
五、暗流
春芽长至三寸,地层深处,传来极轻一响——
“咚”。
像心脏,被钉在门后的印记,轻轻翻身。
赛蒙俯身,耳贴地,听见那声响,来自极北,来自冰穹,来自被铁片钉住的真名——
它仍在跳,只是跳得极慢,极轻,像隔了百年,才肯敲一下门。
少年抬头,看天边,绿野尽头,出现一条极细的黑线,黑线缓缓移动,像一支没有旗帜的队伍,像一条没有龙的龙脉。
伊芙琳眯眼,认出那黑线——
是根须,是金刻度,是倒写的“蒙”,是火遗最后的影子,
它借春芽的血管,重新出发,
目的地——
不是皇座,不是雪原,
而是这片绿野,
而是绿野之下,
正在悄悄发芽的——
无名之政。
六、尾声
夜幕降临,春芽停止生长,却未停止呼吸。
呼吸声连成一片,像无数细小的口,同时开合,同时低语——
它们不说“皇”,也不说“火”,只说——
“水”、“光”、“风”、“我”。
赛蒙仰卧芽田,空洞胸腔,随呼吸起伏,起伏间,飘出一缕极轻的白雾,雾凝成一朵六角霜花,花芯无金,无火,只有一滴极清的水。
水映月,月映芽,芽映人,人映——
无名。
伊芙琳侧卧身旁,掌心透明芽,已长出第三片叶,叶背无纹,却有一道极淡的绿,绿得像刚出生的世界。
她合拢掌心,叶声沙沙,像谁在低声练习,喊一个尚未出生,却早已存在的名字——
不是“蒙”,不是“皇”,不是“火”,
只是——
“春”。
风掠过,芽田同时低头,像向世界行礼,也像向世界告别。
而地层深处,那声极轻的“咚”,
仍在跳,
仍在等,
仍在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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