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极北·裂缝再开
二十年,于凡人是一段青丝掺雪的漫长;于极昼渊,却不过冰穹眨一次眼。
眨眼之间,裂缝再起。没有龙吟震天,没有火啸动地,只有一缕极轻极薄的白雾,像被谁呵在镜面的一口热气,悄悄从冰穹最深处逸出。
雾中裹着半粒金豆,豆面残刻“遗”字,笔画缺半,却仍旧倔强地亮着。它沿着二十年前那条被钉合的裂缝路径,一寸一寸往外挤,像迟到的信使,怀揣一纸无人署名的诏书。
冰穹表层,无名之印仍嵌在幽蓝深处,黑白交缠的印记忽然回光,闪了一下,似在回应旧友。于是白雾寻光而来,攀上印记边缘,温柔地覆上去,像给结痂的伤口,再覆一层新雪。
印记被触碰,地层深处传来一记心跳——“咚”。
声音极轻,却穿透三千里冻土,一路南下,一路绿。
二、绿野·井台涟漪
同一刻,绿野无名村,晨雾未散,老井水面先自泛起涟漪。
涟漪中心,升起一粒透明芽。芽高不过指节,却顶着二十年前那滴“世界的第一声啼哭”所化的露水,露水内,霜纹自行排列,凝成倒写的“蒙”。
芽尖轻颤,像婴孩在梦里咂嘴,又像心跳初学节拍。它升至井台半空,忽然停住,似在聆听什么。
远方,地底那记心跳“咚”遥遥而至,像一根无形的线,穿过麦浪、穿过炊烟、穿过透明桦的树梢,轻轻系在芽尖。
芽被线牵引,脱离井台,升上高空,朝南,朝北,同时亮起霜与火的双色微光。
三、雪火之约
极北与绿野,两缕微光在空中相遇。
相遇之处,是二十年前五人分道扬镳的岔路口。如今路口已无桦树,只剩一片寻常麦浪,麦穗初黄,浪尖托着晨露,像托着无数细小的镜子。
白雾与芽在镜面上空交缠,霜灭火旺,火融霜寒,彼此抵消,又彼此成全。交缠中心,渐渐凝出一枚新的“印”——
印形半心,半冰半火,却无真名,无刻度,无逆龙文。
只带一缕极轻的呼吸,呼吸里,有雪之冷冽,有火之余温,有春之潮润,有野之旷远。
呼吸之外,再无他物。
印成即落,落向麦浪,麦浪因此低头,像接受,也像送别。
四、印落·雪下遗火
半心印触及地面,没有巨响,没有光柱,只在一尺见方的土里,悄悄消失。
消失之处,麦苗自动让出一指宽的圆,圆内黑土湿润,像被谁轻轻呵了一口气。湿气深处,一点极暗的红,一闪即没。
那是“雪下遗火”——
不是火,不是雪,不是印,不是名,
只是一次被延迟的呼吸,
一次被保存的体温,
一次被世界偷偷录下的——
心跳。
红点后,黑土重新合拢,麦苗回位,晨露依旧,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唯有二十年前那粒“无名之印”的残痕,在极北与绿野同时轻轻一闪,随后彻底熄灭。
熄灭里,仍带极轻的余温,像给下一次伸手的人,留一点可以触摸的热。
五、余温之人
印落三日后,麦浪深处出现一个新掘的土穴。
穴不深,只到小腿,却壁面光滑,似被温手抚过。
穴底,躺着那粒暗红点,如今化作半颗红豆大小的核,核表覆冰,冰下藏火。
核旁,有极轻的脚印,脚印只四趾,似婴似兽,却止步于穴沿,像某种约定已成,不再前行。
第六日,土穴被麦根缠绕,根须透明,内流极细的金线与霜纹,彼此不交,亦不排斥。
第九日,麦浪起伏,穴已平复,唯有一株麦穗,略高同伴半寸,穗尖泛红,红却冰凉。
有人路过,摘穗,穗在手心化雾,雾带极淡的呼吸声,像在说:
“我回来了,不带火,不带雪,只带一次心跳的余温。”
路人却听不清,只觉掌心一暖,像被春阳轻晒,像被无名者轻拍。
他甩甩手,继续赶路,继续生活,继续把麦浪的起伏,当作世界的常态。
却不知,那一瞬的余温,已悄悄钻进他的血脉,
像一粒睡着的种子,等待下一次鼓声,
等待下一次,
有人伸手,
想取走被雪封存的热。
六、尾声·心跳为证
极北,冰穹裂缝重新合拢,白雾散尽,金豆沉眠。
绿野,井台涟漪止息,透明芽化作露水,重新滴入水面。
麦浪深处,半颗核被根须缠紧,像被世界轻轻握在手心。
握得极轻,却极坚定,
轻得不让任何人察觉,
坚定得足以在下一次春尽夏初时,
再次发芽,
再次呼吸,
再次——
心跳。
于是,世界继续旋转,继续春生夏长,继续秋收冬藏。
只是,偶尔,在极深的地层,在极浅的井台,在极寻常的麦浪,
会同时传来一记极轻的心跳——
“咚”
像谁在低声练习,喊一个尚未出生,却早已存在的名字。
像雪下遗火,
像春尽之后,
仍在悄悄发芽的——
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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