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跳之后
“咚——”
世界的心跳像一粒石子落水，涟漪散尽，余音却长。
赛蒙仍按着胸口，指尖下却不是空洞，而是一枚极轻的脉动——
仿佛有人把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折叠成柔软的羽毛，安放在他的肋骨之间。
他抬头，绿野尽头的夕阳正被地平线慢慢吞没，
最后一缕光，像脐带，被谁轻轻剪断。
二、无名婴
伊芙琳摊开掌心，透明桦的第三片叶自动脱落，
叶脉里所有笔画同时消散，凝成一滴清露。
露中浮出一个模糊婴影，五官未成，却已睁眼，
瞳仁里映出五张脸，也映出绿野、夕阳、春风，
映出没有皇座的天空。
婴影对众人微微笑，笑纹即水纹，
水纹荡开，露滴坠地，
落地无声，却有一圈极淡的绿，
以婴为心，向四周扩散——
草因此更青，麦因此更挺，风因此更轻。
三、分路
露婴既降，五人便知：
同行至此，已尽。
柯勒收弓，将最后一支雁羽赠与孩童，
孩童系于发际，羽根尚带春风，跑起来像一面小旗。
阿蕾姊妹以冰杖点地，杖化清泉，泉分三叉，
一浇麦，一饮畜，一留井，
泉眼处，自生一株薄荷，叶背无霜，只带晨露。
加拉哈德把酒壶倒扣，壶中最后一滴，
落在自己影子的眉心，
像给旧朝旧臂旧痛，点上无形的朱砂，
然后大笑，笑完转身，背影被夕阳镀成金红，
却不再带火，只带酒气的暖。
四、对坐
赛蒙与伊芙琳，并肩坐在无名河畔。
水映新月，月细如芽，芽尖指向天空，
像要为夜开一盏极小的灯。
少年伸手，触水，水纹碎月，月碎成万片，
每一片都映出同一张脸——
没有皇冕，没有龙角，没有金线，
只有被春风剪过的眉，被井水浸过的眼。
少女侧首，看他，也看月，
目光柔软得像要融进水里，
却终究没有说话，
只把掌心贴向他的胸——
那里，心跳正轻，
轻得像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被谁录进风里，
循环播放。
五、世界的第一声
月升至中天，水面忽然升起一粒气泡，
气泡无色，却映出众人倒影，
倒影里，五人同时张口，同时无声，
却在同一瞬，听见——
“哇……”
那是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从地层深处，从冰穹裂缝，从被钉住的真名，
从绿野，从井台，从透明桦，
从心跳，从月，从水，
从“蒙”字音节，从无名婴，
从火遗最后的影子，
从雪心最后的冰尘，
同时涌出，
又同时归于——
无声。
六、各自
啼哭止，气泡破，月影合，
五人起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没有告别，没有回望，
只有风，把他们的脚印，
一一抚平，
却在每一个脚印里，
留下一粒极轻的绿，
绿里，带着极淡的金，
像火遗的告别，
也像春的请柬。
七、尾声
世界的第一声啼哭，
从此被录进春风，
每年每年，
在绿野之上，麦浪之间，
井台之侧，桦树之旁，
悄悄播放，
播放给尚未出生的名字，
播放给早已存在的芽，
播放给——
归途无火，
却仍有心跳的——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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