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渊纪一】 地底无昼无夜
咸阳原上，赤星二次坠落后，地表塌陷为“星渊”。
渊口直径三里，边缘焦土呈琉璃化，光可鉴人，却不映天色，只映观者的幼年。
守藏史与童子们未敢近前，只在三里外结绳为栅，绳结自然生成十三环，环环反向相扣，如倒长之鳞。
第七日，渊内传出第一声回响——
非金非铁，乃十万人的 simultaneous heartbeat；
心跳节奏，与当年秦王阅兵鼓点完全一致，
只是每一下，都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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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二】 无王之年
地表之上，“万民自霆”的传言像野火掠过麦茬。
郡县官吏一夜蒸发，印绶悬于梁，绳结穿印成串，像风干的豆荚。
驿道两旁，铜匣碎片自地脉涌出，
碎片上无字，却带温度——
人体温度，37.2c，
且随持有者脉搏起伏。
百姓最初惶恐，
继而发现碎片可聚可散：
聚，则成一掌高的小铜人，
面貌与持有者幼年一模一样；
散，则化为铜砂，
砂粒落地即生根，
一夜长出铜叶桑树，
桑叶不养蚕，养字——
叶脉天然生成秦篆，
内容是持有者明日将说出的
第一句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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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三】 铜叶桑林
三月之内，铜叶桑林蔓延千里，
林中路途自动错位，
任何人进入后，
出口永远是入口，
入口永远是童年。
有稚童误入，
出来时白发苍苍，
却仍抱童年玩物；
有老叟结伴，
归来时只剩影子，
影子在地面继续变老，
本体却永远停在入林那一瞬。
林中无鸟兽，
只有铜叶相互碰撞，
声如编钟，
奏出的曲调，
正是血诏上篇“小国寡民”之韵律，
只是每个音符，都向下坠落半音，
像世界在缓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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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四】 渊下之渊
守藏史以绳为梯，
缒身入渊，
七日七夜后，
梯绳自行收回，
绳端无磨损，
却浸满海水，
咸度与渤海完全一致，
而渤海距咸阳三千里。
渊底无火光，
却可视千里，
景象与地表互为底片：
地表有桑林，
渊底则有血肉之树，
树干由十万人心跳编织，
树叶是秦王的巨幅画像，
画像每眨一次眼，
地表便有一片铜叶脱落，
化为铜砂，
重新生根。
守藏史以双瞳照之，
左眼映出“小国寡民”，
右眼映出“万民自霆”，
两行字在瞳中合并，
合成一个新字——
“囻”（民在口中，王在民外）。
字成瞬间，
画像秦王突然开口说话，
声音却是守藏史自己的童年嗓音：
「老师，王在民外，民在口中，
口若闭合，王即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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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五】 闭合之喉
守藏史闻言，
以手触自己喉咙，
喉咙立即铜化，
发出金属撞击声，
却仍能说话：
「王已坠渊，谁为王外之民？」
画像不答，
只伸出铜舌，
舌上刻着第八十二章原文，
却缺最后一字，
空缺处不断滴落铜血，
铜血落地成字，
字自动排列，
补全原文——
＞ 「渊面之下，囻为王；
王面之上，民为渊。
二者互噬，终不可见，
惟桑林铜叶，
代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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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六】 叶代为言
自此，铜叶桑林不再生长，
叶片全部脱落，
自动编织成一本无字之书，
书页透明，
只映观者之未来：
有人看见自己明日将死，
死因是“呼吸到最后一毫升自由”；
有人看见自己后天将生，
新生于“桑林根部的一粒铜砂”；
更多人只看见一片黑暗，
黑暗中央悬浮一个婴孩，
婴孩无口无鼻，
胸口却刻着“囻”字，
字在缓慢旋转，
每转一圈，
地表便少一个人，
渊底便多一颗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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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七】 心跳为城
一年后，
渊底心跳已达九十万下，
合成一座城，
城墙由心跳节奏构成，
无门，
却可闻万民笑语；
城内无街，
却可见孩童追逐铜叶；
城中央无王座，
只有一根巨大的铜绳，
绳垂直向上，
穿透渊面，
连接地表最后一株桑树。
桑树已枯萎，
树干中空，
内部刻着最后一行字——
＞ 「王坠而民升，
民升而囻现，
囻现而口口相闭，
天下再无开口之人，
亦再无闭口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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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渊纪八】 天下再无开口之人
守藏史成为第一个
“无口之人”——
他的嘴仍在，
却发不出声音，
每欲开口，
喉咙便涌出铜叶，
叶片上写着“王”字，
字瞬间风化，
风化为铜砂，
砂粒被桑树根部吸收，
转化为新的心跳，
加入渊下之城。
童子们成为第二批
“无口之人”——
他们的眼睛却开始说话，
左眼说“小”，
右眼说“国”，
两字合并，
化作铜雨，
雨落之处，
地表凹陷，
形成新的渊口，
渊口不断复制
“星渊纪一”至“星渊纪八”，
像一面镜子，
照出无数个
“再无开口之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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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诰】
自此，
天下再无王名，
亦无民名，
只有铜叶桑林
在无数个镜像中
同时生长、同时枯萎；
只有心跳之城
在无数个渊底
同时扩张、同时收缩；
只有“囻”字
在无数个喉咙里
同时旋转、同时闭合。
而第八十二章，
从未被写下，
却已被每一片铜叶、每一颗心跳
同时诵读——
＞ 「渊面之下，囻为王；
王面之上，民为渊。
二者互噬，终不可见，
惟沉默之叶，
代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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