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清了。”
这三个字,我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无形的、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斩断了我和他之间最后一丝名为“过去”的牵绊。
爱、恨、怨、憎……所有纠缠了我两世的情感,在这一刻,都随着这三个字,烟消云散。
幕玄辰那双刚刚因为我的耳光而燃起一丝震惊之火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后,那点微弱的火光,彻底熄灭了。
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的死灰。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既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也没有继续宣泄我的仇恨。我只是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方式——彻底的无视。
我将那封早已泛黄的绝笔信,和那叠记录着我母亲和我屈辱过往的卷宗,如同两件与我再无关系的废品,缓缓地,推回到了他面前。
“你的诅咒,你的皇族秘辛,你的愧疚……”我看着他,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从此刻起,都与我无关了。”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眼前的【数据之眼】,瞬间被一片血红色的警报所淹没!
【警告!目标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情感冲击导致龙气本源逆乱!生命体征正呈断崖式下跌!】
我清晰地“看”到,他体内那本就狂暴紊乱的金色龙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黑色的炸弹。金光瞬间暗淡、扭曲,一股毁灭性的、漆黑如墨的死亡气息,从龙气的本源深处疯狂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反向吞噬着那些金色的能量!
他想伸手,似乎是想抓住那些被我推开的信和卷宗,又或者,是想抓住我。
但他的手,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秦……卿……”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近乎哀求的呜咽,随即,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营帐之内,瞬间陷入了死寂。
我站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想要他品尝痛苦,想要他忏悔,想要他活在永无止境的愧疚里。
可我,从没想过要他死。
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在这里,更不能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死。
“来人!军医!”
我的理智在凝滞了数秒后,终于回归。我冲到帐门口,对着外面惊慌失措的亲卫声嘶力竭地吼道。
整个营地瞬间被引爆了。
亲卫们冲了进来,看到昏死过去的太子,顿时乱作一团。军医被连拖带拽地拉了进来,跪在幕玄辰身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施救。哭喊声、命令声、脚步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让这顶小小的营帐,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旋涡。
而我,作为旋涡的中心,却被所有人下意识地排挤在外。
我默默地退到一旁,看着他们将幕玄辰抬到行军床上,看着军医颤抖着手,将一根又一根的金针刺入他的要穴,试图稳住他那即将消散的生命气息。
【数据之眼】中,代表他生命力的数值,已经跌破了5%的红线,并且还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持续向零滑落。
没救了。我心底泛起一阵冰冷的绝望。他体内的龙气已经彻底转化为噬主的死气,除非神仙降世,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混乱之中,一声凄厉而悠长的呼喊,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快刀,猛地劈开了营地上空凝重的阴云。
“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这声呼喊,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让营地内所有的嘈杂,都在瞬间戛然而止。
我猛地转头,只见一名浑身泥泞、风尘仆仆的信使,骑着一匹口吐白沫的快马,如旋风般冲进了营地。在他身后,数名禁军护卫紧紧跟随,手持明晃晃的仪刀,面容冷峻。
为首的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从马上滚落下来,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从怀中捧出一个明黄色的锦盒,高举过头顶,尖着嗓子喊道:“太子幕玄辰、监察使秦卿,接旨!”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我心中巨震,来不及细想,便与营帐内所有还能站着的人一起,朝着帐外跪了下去。
那名传旨太监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快步走到帐前。他先是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幕玄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他清了清嗓子,展开那卷明黄色的丝绸,用一种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躬违和,龙体抱恙。国之储君,风字营统帅幕玄玄,于通天台平乱有功,然亦有失察之过。监察使秦卿,辅佐平乱,智勇可嘉。今有通天台之关键‘证物’现世,事关国祚安危,天下存亡。”
圣旨的前半段还算正常,但从“证物”二字开始,我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下一句,就验证了我的猜想。
“着令太子幕玄辰、监察使秦卿,即刻‘共同’押解该‘证物’,火速回京,不得有误!沿途驿站,皆需听凭调遣,任何人不得阻拦!”
“共同”押解?
我一个从七品的监察使,凭什么与当朝太子“共同”行事?这不合规矩,简直是荒谬!
但更荒谬的,还在后面。
那太监顿了顿,用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在陈述某种禁忌的语调,继续念道:
“另,此‘证物’乃天外之物,神鬼莫测。押解途中,务必确保其‘毫发无伤’。其安危,在太子与监察使之上。若有差池,尔等二人,万死莫赎!”
“钦此!”
轰——!
最后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营帐内外,所有听到这份圣旨的人,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恐惧。
一个“证物”的安危,竟然凌驾于当朝太子之上?
这是何等荒唐、何等颠覆人伦的命令!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份明黄色的圣旨。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这份圣旨的措辞,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它没有描述那女孩的样貌,只用了冰冷的“证物”二字来指代,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那句“天外之物,神鬼莫测”,更像是在描述一个……一个早已知晓其存在的、非人的怪物。
整份圣旨,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皇帝对这一切了如指掌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
仿佛他早就知道通天台会出事,早就知道“门”会打开,甚至……早就知道那个神秘的小女孩会出现!
这哪里是一份应对突发事件的紧急诏书?
这分明是一份早已写好剧本、只等待演员登场的……预言!
我猛然惊醒,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皇帝病危,太子昏死……在这最混乱的时刻,一道如此诡异的圣旨,将我这个刚刚才和太子“两清”的局外人,强行与一个关乎“国祚安危”的“天外之物”,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我看着床上那个生命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幕玄辰,又遥遥望向那个关押着神秘女孩的帐篷。
所谓的“两清”,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我以为我斩断的是个人的恩怨情仇,却没料到,一只更巨大的、来自皇权顶端的手,早已为我布下了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致命的棋局。
我们不是在押解证物。
我们,是在押解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皇室、乃至整个天下的秘密,回到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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