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境的天罚雷劫已持续了七日。
紫黑色的劫云如沸腾的墨汁,在苍穹之上翻涌不休,每一道劈落的雷光都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将下方那座由怨魂骨血凝成的魔宫劈得摇摇欲坠。魔宫顶端,上古魔尊的身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他周身缠绕的黑色雾气里,无数张痛苦嘶吼的脸正在扭曲——那是被他吞噬的三界生灵残魂,此刻正随着雷劫的轰鸣发出绝望的哀鸣。
“吼——!”
魔尊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被雷霆灼烧成焦炭的脸,唯有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闪烁着不灭的凶光。他右手紧握的琉璃盏正在剧烈震颤,盏身原本流转的七彩光华已被怨力侵蚀成墨色,盏口溢出的黑雾与劫云相连,仿佛要将整个青冥境拖入无间地狱。
“鸿钧老儿!你以为凭这破盏就能困得住本座?”魔尊的声音如金石摩擦,震得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今日就算形神俱灭,本座也要立下血咒——让你们选中的那对‘守盏人’,尝尽九世轮回之苦!”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左手按在琉璃盏底,掌心的魔纹与盏身的净世纹瞬间碰撞,爆发出刺目的黑白双色光芒。那些被雷光劈碎的魔宫残片突然腾空而起,在光芒中凝聚成一柄骨刃,被魔尊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以吾残魂为引,以三界怨力为媒——”他的身体在骨刃刺入的瞬间开始崩解,黑色的血液顺着骨刃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九世轮回,爱别离苦,终成劫火!守盏人不死,此咒不休!”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魔尊的身躯彻底化为黑雾,融入那血色阵法之中。阵法中央的琉璃盏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从盏口到盏底裂开无数道缝隙,紧接着“砰”地一声炸成九片——每一片碎片都裹挟着一缕微弱的灵光,冲破青冥境的壁垒,向着下方的三界坠落而去。
那九道灵光中,两道最为耀眼。
一道泛着清冷的白光,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碎片边缘刻着半朵绽放的雪莲,隐约能看见灵光深处,有个白衣女子的虚影正在沉睡。她颈间悬着的银铃随着碎片的坠落轻轻摇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灵力都被那道血咒禁锢。
另一道凝着温暖的金光,像是朝霞落在掌心,碎片上的纹路是半只振翅的蝴蝶,灵光里裹着个少年的虚影,他的左胸有块模糊的印记,正随着碎片的坠落微微发烫。少年的手指蜷缩着,似乎在坠落前,正紧紧攥着什么人的手。
两道灵光在穿过青冥境壁垒时,被魔尊最后的怨力狠狠撕扯开来。
白光碎片坠向东南方的修真界,穿过层层云雾,最终落在一座积雪覆盖的山峰之巅。那里有座刚刚建成的宗门,山门牌匾上“清霄宗”三个字还带着新刻的木屑,而山脚下的寒潭里,正有个刚刚降生的女婴睁开眼睛,她的颈后浮现出与碎片上相同的雪莲印记,转瞬又隐入肌肤之下。
金光碎片坠向西北方的凡界,穿过茂密的森林,落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角落。庙外的荒原上,一个被遗弃在襁褓中的男婴突然停止了哭泣,他的左胸泛起与碎片同源的金光,蝴蝶印记在啼哭中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剩下的七道灵光则散落在三界各处——有的坠入妖域的深海,被一头千年玄龟吞入腹中;有的落在人间王朝的皇陵,与陪葬的玉器融为一体;还有的被邪修组织的祭坛捕获,封印在镇魂塔的底层,成为日后引发祸乱的引子。
青冥境的天罚雷劫渐渐平息,劫云散去的地方,露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位身着道袍的老者,他望着三界方向,手中的拂尘轻轻颤抖:“九世缓冲,终究还是来了……”
他身后的虚空里,浮现出一面水镜,镜中映着那对少年少女的虚影——他们在无数个轮回里相遇、相守,又在劫火中分离,每一次分离都让琉璃盏的碎片多了丝裂痕,却也让碎片中的灵光更加纯粹。
“但愿……第九世,你们能真正破劫。”老者轻叹一声,身影渐渐消散在青冥境的罡风里。
而此刻的三界,谁也不知道,一场跨越九世的宿命轮回,已随着琉璃盏的碎裂正式开启。
凡界的山神庙里,男婴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回应着什么;修真界的清霄宗内,女婴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感应到了远方的呼唤。
两界之间的虚空中,魔尊残留的怨力凝成一道无形的锁链,一端连着凡界山神庙的男婴,一端系着修真界清霄宗的女婴。锁链上缠绕着血色的咒文,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轻轻收紧——
“第一世,相见不识,擦肩而过。”
“第二世,家国对立,生死相隔。”
“第三世,人妖殊途,情断义绝。”
“……”
“第九世,劫火焚身,爱恨成劫。”
咒文的最后,藏着一行被怨力掩盖的小字,只有当两界的碎片再次相遇,当少年与少女的指尖重新相触时,才能看清那行字的真容:
“九世轮回非诅咒,是为让爱,能扛过劫火。”
山神庙的风吹过凡界的荒原,带着新生的气息;清霄宗的雪落在修真界的山峰,融成滋养的泉水。
时光开始流转,凡界的男婴在山神庙附近的小镇长大,靠着打猎为生,他时常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山神庙发呆,总觉得那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修真界的女婴成为清霄宗的圣女,天赋异禀,却在夜深人静时,总梦见一片金色的霞光,霞光里有个模糊的身影,让她莫名心安。
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不知道颈后与胸前的印记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在落霞镇的山脚下相遇,而那一天,山神庙角落的琉璃碎片,会因为少年的触碰,发出第一声跨越轮回的轻响。
那响声很轻,却像一粒种子,落在了九世轮回的开端,等待着第九世的春风,让它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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