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地的风带着蚀骨的寒意,却吹不散林风周身涌动的金光。他半跪在地,斩尘剑拄着碎石勉强支撑身体,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青黑色的岩层——那是被戒律堂堂主的淬毒短刀划开的口子,怨力正顺着血液往四肢蔓延,所过之处泛起刺目的黑纹。
“别运功。”苏清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半蹲在林风身前,指尖凝聚的银白灵力悬在伤口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寒月心经的净世之力与怨力相触时会产生剧烈冲击,她怕这股力量震伤林风本就虚弱的经脉。
林风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却精准地对上她冰蓝色的眸子。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怕什么,我这身骨头……比你想象的硬。”
话音未落,苏清寒的指尖已经按在了伤口上。银白灵力如潮水般涌入,与黑纹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林风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却死死攥着苏清寒的手腕,不让她因动摇而收手。
“你看。”他喘着气,目光扫过散落四周的五块盏魂——从血月崖带下来的第三块、李老头留下的第四块、刚才从戒律堂堂主尸身里震出的第五块,还有前几日在妖域和天楚皇城找到的另外两块,此刻正围着两人缓缓旋转,“它们比你还急。”
苏清寒没心思听他说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灵力的输出上。净世之力每逼退一寸怨力,她心口的守盏纹就亮一分,与周围的盏魂产生越来越强的共鸣。那些琉璃碎片上流转的微光渐渐汇集成丝线,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半透明的光网,将怨力牢牢锁在伤口范围内。
“嗡——”
五块盏魂突然齐齐震颤,悬浮到两人头顶合围成一个圆环。光网中的丝线突然暴涨,瞬间穿透林风的伤口,将残留的怨力硬生生拽了出来。黑纹离体的刹那,林风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而那些怨力在空中扭曲成一条小蛇的形状,刚要逃窜,就被盏魂圆环发出的金光烧成了灰烬。
“好了。”苏清寒收回手,指尖的银白灵力散去时,她的脸色比林风还要苍白。她扶着林风靠墙坐下,目光落在他胸口愈合的伤口上——那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守盏纹正沿着红痕缓缓蔓延,最终在心脏位置凝成一个完整的符文,与自己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
林风靠着冰冷的岩壁缓气,视线却被头顶的盏魂吸引。五块琉璃碎片在圆环中不断碰撞,每一次相触都溅起细碎的光粒,像是在诉说跨越轮回的重逢。他忽然想起李老头临终前的话:“五盏共鸣,能见前尘。”
“清寒,你看。”他推了推身边的苏清寒。
苏清寒抬头的瞬间,五块盏魂突然炸开,光粒如星雨般落下,在岩壁上映出流动的光影——那是比轮回泉更清晰的记忆碎片,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向两人的神识。
第四世·灵隐寺
青灰色的僧袍扫过青苔石阶,年轻的僧侣提着水桶从山涧走来,桶沿晃动的水珠里,映出对岸浣纱的红衣女子。她腕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惊飞了落在僧袍上的白鸽。
“了尘师兄,这溪水今日好凉。”女子掬起一捧水,故意泼向他的僧袍,银铃笑得比溪水还脆,“像极了那年你拒我下山时,说的那句‘佛门无垢,不纳红尘’。”
僧侣握着桶柄的手指紧了紧,耳尖泛红却始终低着头:“施主请自重。”
可当女子被山匪掳走时,他却提着挑水的扁担追了三里山路,血染僧袍也没松开攥着她腕间银铃的手。最后他跪在佛前自废修为,红衣女子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将银铃熔成了两瓣,一半塞进他心口,一半系在自己发间。
“原来第四世,你是和尚我是……”苏清寒的声音顿住了,光影中女子最后将那半块银铃吞入腹中,纵身跃下了山崖,“我又害死你了。”
林风握住她的手,指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光影里那半块银铃——它在僧侣心口化作了第四块盏魂的模样,而女子发间的半块,在坠崖时碎成了第五块的雏形。
第五世·天楚宫
玄色龙袍的少年坐在城楼上,手里转着枚玉扳指,看底下穿夜行衣的女子翻墙而入。她的匕首抵在他咽喉时,他却笑着往她嘴里塞了颗糖:“阿影,今日的桂花糖比昨日甜。”
女子僵在原地,面具下的脸绯红一片。她是敌国派来的刺客,却在三个月的刺杀里,被这荒唐的皇子喂胖了三斤。
“殿下可知,臣女明日就要动手了。”她咬碎糖块,声音闷闷的。
少年将玉扳指塞进她手里:“我知道。”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东宫密室的暗道通往城外,别走错路。”
第二日,刺客如期刺穿了皇子的心脏,却在他袖中摸到一封血书——上面画着暗道的地图,末尾写着“下辈子,换我找你”。女子握着血书冲出皇宫时,追兵的箭穿透了她的肩胛,血滴在玉扳指上,晕开第五块盏魂的纹路。
“这玉扳指……”林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里正戴着枚相似的扳指,是苏清寒昨日塞给他的,说是从戒律堂堂主身上搜来的,“原来在这儿。”
苏清寒没接话,光影里的刺客正捂着伤口往城外跑,发间别着支银簪——那簪子的样式,和她现在插在发间的一模一样。
第六世·漠北战场
黄沙漫天,女将军的长枪挑翻最后一个敌兵,回头时看到白衣谋士正坐在尸堆上写家书。她甩了甩枪尖的血,在他身边坐下:“先生又在写‘平安信’?”
谋士笑了笑,将信纸递过去:“给下辈子的你写的。”纸上只有一行字:“漠北的沙太糙,别再穿这么硬的铠甲。”
女将军刚要骂他疯癫,远处突然飞来一支冷箭。谋士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箭钉在了沙丘上。他咳着血,从怀里摸出半块琉璃碎片塞进她手里:“这是……第六块,记得……”
后面的话被血堵住了。女将军抱着他的尸体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最后将碎片按进自己心口,在绿洲旁立了块无字碑。
光影到这里突然碎裂,五块盏魂重新落回地面,只是表面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隐隐能看到里面流动的人影。
“记得什么?”苏清寒下意识追问,话音刚落就愣住了——她摸到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的守盏纹正发烫,像是在回应某个未说完的承诺。
林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视线落在最亮的那块盏魂上。刚才的光影里,谋士临死前塞进女将军手里的碎片,正是这一块:“记得找齐剩下的。”他低声说,“记得……要活下去。”
苏清寒突然转头看他,冰蓝色的眸子里泛起水汽:“每一世你都在教我活下去,可你自己……”
“因为我知道你能做到。”林风打断她,拿起一块盏魂放在她掌心,“你看,它们跟着你,就像我跟着你一样。”
五块盏魂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突然齐齐跃起,分别贴在两人的手腕、心口、发间——第三块嵌在林风的守盏纹里,第四块落在苏清寒的发簪上,剩下三块悬在两人交握的手之间,组成一个完整的半圆环。
“这是……”苏清寒的指尖抚过发簪上的盏魂,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涌动的灵力,“它们在认主。”
林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块盏魂与守盏纹融合的地方,忽然笑了:“李老头说‘九盏归一’要靠净世血脉和守盏人血脉相契,现在看来,他没骗我。”
话音刚落,归墟之地突然剧烈震颤。两人头顶的岩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顺着缝隙漏下来,恰好落在半圆环的缺口处——那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响应着盏魂的召唤。
“还有四块。”苏清寒抬头看向缝隙,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月光,“我们一起找。”
林风握紧她的手,五块盏魂在两人之间发出更亮的光,像是在为这个约定作证。他能感觉到,守盏人的血脉正在觉醒,每一块盏魂都在传递着同一个讯息——这一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
而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戒律堂堂主的尸体旁,一缕极淡的黑雾正顺着岩壁缝隙往上爬,最终融入血月崖的夜色里。黑雾中,隐约传来一声冷笑,像是在说:“找到又如何,九世的债,岂是说还就能还的?”
归墟之地的震颤渐渐平息,五块盏魂重新安静下来,却不再散落,而是像有了生命般,围绕着两人缓缓旋转。林风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苏清寒坐在他身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发簪上的盏魂,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漠北战场的风声,和那句没说完的“记得……”
她低头看向林风沉睡的侧脸,忽然轻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像是在回应第五世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告别。守盏纹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亮起,与旋转的盏魂交相辉映,在归墟之地的黑暗里,撑起一片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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