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地脉深处，永远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铁锈味。林风站在无间炼狱的入口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门，上面刻着的“往生”二字早已被怨气侵蚀得模糊不清。身后传来苏清寒压抑的咳嗽声——无常公子的符咒虽已淡化，却仍在缓慢消耗她的神识，此刻她的脸色比琉璃盏魂还要苍白。
“你确定不跟我进去？”林风回头，斩尘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剑身的金光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守盏人的血脉让他清晰地感知到，门后的怨力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像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拉扯着魂魄。
苏清寒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灵力在她掌心流转，在石门上布下一层薄薄的屏障：“我留在这里，用寒月心经稳住结界。炼狱里的怨灵只认圣女血脉，我若进去，只会激化它们的戾气。”她抬手抚过林风颈后的守盏纹，那里的红光因血脉共鸣而发烫，“记住，它们的怨恨大多源于长老会的算计，别被幻象迷惑。”
林风点头，将第七块盏魂的位置烙印在神识里——就在炼狱最深处的“焚魂柱”上，被历代圣女的残魂层层包裹。他最后看了苏清寒一眼，握紧斩尘剑，猛地推开了石门。
一股腥甜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无数女子的哭嚎。炼狱内部比想象中广阔，无数根黑色石柱从翻滚的血雾中拔地而起，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半透明的怨灵，她们的长发如藤蔓般垂落，指甲深深抠进石柱，留下一道道血痕。
“又来一个送死的……”最靠近入口的怨灵抬起头，长发下露出张年轻的脸，眼眶里淌着血泪，“是守盏人？呵，和前几世一样，自不量力。”
林风没有应答，斩尘剑挥出的金光如利刃般切开血雾，那些试图靠近的怨灵被金光扫过，发出凄厉的尖叫，却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更浓重的黑雾。他这才明白，无间炼狱的怨灵早已与地脉怨气融为一体，强行斩杀只会让它们变得更强。
“李老头说的对，净化才是唯一的办法。”林风深吸一口气，运转起守盏人血脉，颈后的守盏纹亮起红光，与斩尘剑的金光交织成一张巨网，缓缓笼罩住最近的一根石柱。
石柱上的怨灵是位中年女子，穿着清霄宗圣女的服饰，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那是清霄宗的“断情剑”，据说被赐此剑的圣女，都要斩断七情六欲，否则便会被剑反噬。
“你看清楚！”林风的声音透过金光传出去，守盏人的血脉让他“看”到了对方的因果片段——三百年前，这位圣女因与凡界书生相恋，被长老会诱入炼狱，生生以断情剑穿心而死，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金光中浮现出书生送她的那支木簪，浮现出两人在桃花树下许下的誓言，浮现出她被押入炼狱时，书生在山门外跪了三个月，最终油尽灯枯的画面。
“不……不是这样的……”怨灵的尖叫渐渐变成呜咽，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金光中的木簪，却在指尖触及的刹那，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原来……他等过我……”
随着她的消散，缠绕在石柱上的黑雾也淡去了许多。林风刚松了口气，却感觉心口一阵剧痛——那是净化怨灵时产生的因果反噬，对方的痛苦正通过守盏人血脉传递到他身上。
“这点痛，比起她们承受的，算得了什么。”林风咬着牙，继续向前。血雾深处传来更凄厉的哭嚎，越来越多的怨灵被惊动，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们的身影在半空中重叠，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面容竟与苏清寒有七分相似。
“是‘圣女怨’！”林风想起李老头手札里的记载，这是所有怨灵的执念所化，代表着历代圣女对宿命的怨恨，“她在模仿清霄，想用我的情感来动摇我。”
黑影张开双臂，无数记忆碎片从她体内涌出——第二世将军林风战死时的血泊，第四世了尘和尚圆寂时的佛灯，第七世谋士林风被万箭穿心时的黄沙……每一世的死亡画面都无比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试图钻进林风的神识。
“你看，这就是你们的宿命。”黑影的声音与苏清寒一模一样，却带着怨毒的笑意，“每一世他都为你而死，每一世你都眼睁睁看着他死，这样的轮回，你还要继续吗？”
林风的头痛欲裂，那些记忆碎片像针一样扎进脑海，守盏人的血脉剧烈波动，几乎要失去控制。他死死攥紧斩尘剑，剑身上初代掌教的残魂突然低语：“守盏者，守的不是盏，是心。”
“对！守的是心！”林风猛地清醒过来，斩尘剑的金光暴涨，将所有记忆碎片震碎，“她们的怨恨不是针对我们，是针对操纵宿命的长老会！”
他不再躲闪，任由守盏人血脉与炼狱怨气正面碰撞。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皮肤开始渗出鲜血，那些血珠滴落在地，竟与地脉深处的朱砂融为一体，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守盏纹。
“以我之血，引地脉朱砂，净化九世怨！”林风的声音响彻整个炼狱，守盏纹亮起的红光与斩尘剑的金光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怨灵都卷了进去。
漩涡中，怨灵们的哭嚎渐渐变成叹息。林风“看”到了更多的因果片段——有的圣女为了保护凡界百姓，甘愿被投入炼狱；有的圣女为了封印魔尊残魂，主动以魂魄为祭；还有的圣女，在临死前，将最后的净世之力注入琉璃盏，化作第七块盏魂，只为给后世的自己和守盏人留下一线生机。
“原来……第七块盏魂是你们留给我们的……”林风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终于明白，这些被称为“堕入魔道”的圣女，才是真正守护三界的人。
当最后一个怨灵消散时，血雾彻底散去，露出了炼狱最深处的焚魂柱。那是一根通体漆黑的石柱，顶端悬浮着的正是第七块盏魂，碎片上的紫光比之前亮了百倍，周围缠绕的不再是怨气，而是淡淡的白光——那是历代圣女的净世之力。
林风走上前，将盏魂握在手中。碎片入手的刹那，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之前的反噬痛苦减轻了许多。他转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脚下的守盏纹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整个炼狱开始剧烈震颤。
“不好！地脉要塌了！”林风心中一紧，转身就往入口跑。然而刚跑了没几步，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坠了下去。
下落的瞬间，林风下意识将盏魂紧紧护在胸口，斩尘剑的金光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屏障。不知坠了多久，他重重地摔在一块坚硬的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那双手很凉，带着熟悉的净世之力，指尖抚过他心口的伤口时，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林风？醒醒！”是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风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苏清寒布满泪痕的脸。她不知何时也进入了炼狱，此刻正跪在他身边，冰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而她自己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你怎么进来了……”林风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感觉到你的血脉波动快消失了，我不能不管你。”苏清寒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滚烫的，“你这个傻子，净化怨灵为什么不量力而行？”
林风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抬手，将第七块盏魂放在苏清寒掌心：“你看，我们做到了。”
盏魂在两人掌心同时亮起，与之前的六块产生强烈共鸣，七块碎片在空中拼成了大半的琉璃盏，紫光冲天而起，竟将坍塌的地脉暂时稳住了。
“我们得快点出去。”苏清寒扶起他，想要将他背起来，却被林风按住了手。
“我自己能走。”林风挣扎着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净化怨灵的反噬比他想象中更严重，守盏人的血脉已经开始紊乱，如果不及时压制，很可能会彻底失控。
苏清寒见状，不再坚持，从储物袋里取出颗丹药喂他服下，又撕下自己的衣袖，仔细地为他包扎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触到他的皮肤，会让他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悸动——那是九世轮回都无法磨灭的羁绊。
“好了。”苏清寒扶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我带你出去，就算是闯，也要闯出去。”
她背起林风，运转起寒月心经，冰蓝色的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屏障，硬生生在坍塌的地脉中开出一条通路。林风靠在她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感觉到她的仙元正在快速消耗，却依然咬牙坚持着。
“清霄……”
“别说话，保存体力。”苏清寒打断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你可不能反悔。”
当他们终于冲出无间炼狱时，外面已是深夜。清霄宗的护山大阵正在闪烁红光，显然长老会已经发现了炼狱的异动。苏清寒不敢停留，背着林风一路疾行，最终在无妄崖的誓言之壁后停下。
“这里暂时安全。”苏清寒将林风放下，靠在石壁上喘息，她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无常公子的符咒再次亮起红光，显然是刚才强行催动仙元，让符咒的力量又恢复了几分。
林风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中一紧，刚想运转血脉帮她压制，却感觉颈后的守盏纹突然发烫，与誓言之壁上的“九世同归”誓言产生了共鸣。
“嗡——”
誓言之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柔和的金光，隐约能看到一缕残魂在金光中沉浮——那是清霄宗初代掌教的残魂，无常公子说过，他会告诉他们更多真相。
而就在此时，林风突然感觉到，第七块盏魂正在掌心剧烈震颤，碎片上的紫光与誓言之壁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在半空中投射出一个模糊的画面——青冥境的月轮池边，第八块盏魂正静静地躺在水底，而池边站着的，竟是个与无常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第八块盏魂在哪里……”林风喃喃道，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无常公子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让他们找到盏魂那么简单。
苏清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面，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都必须找到最后两块盏魂。”她握住林风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青冥境。”
林风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誓言之壁的缝隙中，初代掌教的残魂仍在静静等待，而远处的天际，一颗血色的星辰正在缓缓升起——那是青冥劫即将降临的预兆。
无间炼狱的净化，只是这场宿命之战的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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