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与凡界的结界在暮色中泛着淡紫色的光,千骨林像头蛰伏的巨兽,将入口处的碎石碾成齑粉。林风攥紧九霄环佩,玉佩上雕刻的琉璃盏纹路突然发烫,与他血脉里的守盏人印记产生共鸣——第四块盏魂就在这片林子里,且带着极重的怨力。
“小心脚下。”他侧头叮嘱身后的随从,却发现来时的路已被瘴气吞噬,随从的身影在雾中变得模糊,像被墨汁晕开的画。林风皱眉,守盏诀在指尖流转,淡金色的光晕护住周身三尺:“别靠近瘴气,这里的雾能蚀骨。”
话音未落,脚下传来“咔啦”一声脆响,像是踩碎了什么中空的东西。低头看去,半截兽骨从腐叶里翘出来,骨腔内还嵌着片暗红的布帛,边角绣着清霄宗的云纹——是苏清寒的衣角碎片。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第三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撞进脑海:同样是这样的林子,她穿着红衣,尾巴尖缠着他的手腕,说“这雾里有骨魅,专吃记忆,你紧跟着我”。那时他还笑她小题大做,直到她为了护他,被骨魅撕下片衣袖,伤口处流出的血在雾里凝成了血珠。
“清寒?”他下意识低唤,声音在林间荡开,惊起无数磷火般的飞虫,绕着他的光晕打旋。
环佩的烫意更甚,指引着他往林子深处走。腐叶下的骸骨越来越密集,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指骨深深抠进泥土里,像是临死前在抓什么东西。林风俯身查看一具较完整的兽骨,发现它的胸腔骨被生生撕裂,裂口边缘光滑,绝非野兽所为。
“守盏人?”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从树后飘出来,带着骨头摩擦的“咔哒”声,“三百年了,终于等来个活的。”
林风转身,只见具白森森的骨架从树影里走出来,肋骨间串着半片腐朽的红衣,正是苏清寒第三世穿的那件。骨架的指骨上还套着枚玉戒,林风认得,那是他当年用赶考的盘缠给她买的,她说“戴着它,就像你在我身边”。
“骨魅?”林风握紧腰间的斩尘剑,剑鞘上的琉璃纹与环佩同时亮起,“你把她的记忆藏哪了?”
骨魅的颌骨开合着,发出笑声:“藏?不,是她自己留下的。她说‘若有天他忘了我,就让这记忆喂你,省得你再去祸祸别人’。”它抬起臂骨,指向林间一处空地,“想看吗?她最后那刻的记忆,就在那棵老槐树下。”
林风顺着它指的方向走去,老槐树下果然有圈凹陷的土地,像是有人长期坐着。环佩突然飞离他的掌心,悬在半空,投射出一片光幕——
画面里,苏清寒正坐在这棵树下,尾巴上的毛沾满血污,她怀里揣着半块咬过的麦饼,是他当年偷偷塞给她的。骨魅的利爪穿透她的胸膛时,她没喊疼,只是对着麦饼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林风这傻子,肯定以为我跑了……等他考上功名,找不到我,会不会娶别人?”
利爪再深几分,她突然咳出片血沫,沾在麦饼上:“不行,得留个念想……”她挣扎着撕下片衣袖,塞进树洞里,“他看到这个,就知道我等过他。”
光幕散去时,林风的指节已攥得发白。他走到老槐树下,用剑拨开腐叶,果然找到个树洞,里面静静躺着片红衣碎片,与骨魅肋骨间串着的那片严丝合缝。
“她没走。”林风的声音有些哑,将碎片揣进怀里,“她一直在等我。”
骨魅的骨架晃了晃,像是在笑:“守盏人就是这样,总把执念当深情。她留这片衣袖,是怕你记恨她‘不告而别’,故意让你知道她是被迫的——你以为她真信骨魅只吃记忆?”它突然逼近,骨爪直指林风心口,“她是怕你为了找她,闯进骨魅的巢穴,这里的每具骸骨,都是想救爱人的痴傻人!”
林风挥剑格挡,斩尘剑与骨爪相撞,迸发的火星在瘴气里凝成金色的雾。“她不是痴傻人。”他的眼底泛起血丝,守盏人血脉彻底觉醒,周身的光晕暴涨,“她是我要护九世的人。”
骨魅被剑气震退三步,骨架上的红衣碎片突然燃烧起来,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林风体内——那是第四块盏魂!“原来……她算准了你会来。”骨魅的声音里带着释然,“这盏魂里,是她藏了三百年的话……”
光点涌入脑海,苏清寒的声音清晰响起,带着临死前的虚弱,却字字清晰:“林风,若有下辈子,换我去找你,不用你考功名,不用你对抗正道,我守着你就好……”
林风捂住心口,那里像是被烫了下。环佩落回他掌心,变得温润如玉,第四块盏魂已稳稳嵌在其中。
骨魅的骨架开始溃散,磷火飞虫围拢过来,将它的残骨托向空中,化作点点星光:“守盏人,记住啊,她从不是怕你被牵连,她是怕……你为了她,毁了自己的道。”
林子的瘴气渐渐散去,露出条通往外界的路。林风回头望了眼老槐树,将那片红衣碎片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转身踏上归途。斩尘剑在鞘中轻鸣,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抚。
他知道,前面还有五块盏魂等着他去寻,还有五世记忆等着他去唤醒,但此刻他的脚步比来时更稳——因为他终于确认,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里,从来都不只有他的执念,还有她藏了九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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