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双黑发披散，一半编了细细的小辫，圈着金饰，一双眼瞳是深沉的蓝，抬手将散落的额发统统捋到脑后，笑得傲慢轻松。
她身旁巨大的白虎气势恢宏，衬得两人如同米粒大小。
段春衣没有用伞剑，而是摸到脖间，将那条雪缠抽出，凝成一道雪色长鞭。
她的指尖再次抚上眉心痣，沉眸间抽出一道细细的雪焰，葳蕤的焰火细线，温柔地剥离她的脸庞。
倏然间，那浮在段春衣身侧的长鞭腾起袅袅火焰。
而一道虚虚火影在她的身后，逐渐凝聚。
段春衣双手交叉，一念成诀。
先是日月在她身旁同升，而后如同法相的火焰虚影一点点清晰，雪焰勾勒出一道庞然的男子声音。
俊美颀长，阖眸而立。
容色瑰丽，而紧闭的眉眼病弱苍郁，垂首默默。
那男子甚至比殷无双的白虎还要高大，庞然立于擂台上，大半虚散在擂台外。
所有留影石内在记录男子面容时，都化为模糊一片，仿佛触碰到不可留影的存在。
“法相？”
殷无双拧眉，仰头细观：“合体期？”
“不是。”段春衣甩了甩手中长鞭，“只是化神期。”
她指了指身后的幻影，道：“一对一，我对你，他对你的白虎。”
殷无双还是惊叹，“你的异火竟然能体外化身，也是被你同时操纵的吗？”
段春衣唔了声，不置可否。
她瞥了一眼段贺辜，然后愣住，“哥，你咋不睁眼？”
她俩心神相系，不必传音便能沟通，段春衣在疑惑后，脑中传来段贺辜绵绵不绝的呓语，“春衣春衣春衣春衣……妹妹妹妹……哥哥睁不开眼睛，想要看你想要看你……”
段春衣的修为还不够，还不能解锁完整版的段贺辜，她俩的交流还是断断续续的，段贺辜半醒不醒，像个弱智似的。
段春衣又看了看那紧闭双眼的幻影，将其归咎为自己的修为太低，想着以后修为提升上去，他就能睁眼了。
她又问：“那你能看到那只白虎吗？待会你缠住它，别让它妨碍我单挑殷无双。”
段贺辜：“……猎虎？哥哥没有力气，妹妹，哥哥病了……”
段春衣：“你要是不愿意就回去，我换一个愿意的。”
段贺辜：“……哥哥愿意，哥哥病好了。”
御兽宗的弟子，部分有妖族血脉，在殷氏传说里，她们的先祖是一只麒麟，能御百兽。
蓝瞳便是血脉觉醒的标识。
也是因为一对蓝瞳，殷无双自幼便在整个白鹭洲的瞩目中成长，驯妖御兽无往不利。
“打个赌吧段春衣。”
殷无双一直没有出手，两人遥遥对峙，她抱臂在笑。
“春衣小友，我对你很有兴趣。”
她眯起眼，“上一回相见，还是在天息山脉，我记得你那回还是金丹期，而如今，啧二十四岁的化神修士……”
殷无双扬声道：“天骄大比没甚么意思，不如我们赌点有意思的。”
她缓缓踱步，向着擂台中心点，也朝段春衣勾勾手。
雪焰在长鞭上徐徐燃烧，段春衣没动，等殷无双讲话说完。
可殷无双只是兴味非常地盯着她，没有再开口。
她抱臂踱步，身后的白虎也缓缓前行。
隔壁擂台上两个剑修的剑光早已劈得天昏地暗，昏晓难辨。
而这边两个人还没开战。
四周的留影石压近，顺从论坛上观众们的呼吁，不断切换春衣道友的近景远景，正脸侧脸。
段春衣将一颗不知何时挨到她下巴上的留影石拨开，问：“你想赌什么？”
殷无双的目光太有侵略性，让段春衣想起在绣澜心境里，她朝她伸来的手。
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绣澜心境的经历，她们还有没有记忆？
余光扫到大师兄已经开揍了，自己这边还没动手，段春衣有些不耐，长鞭在地上敲了敲。
殷无双一笑：“我与白无咎关系不错，听她说，春衣道友手中并不宽裕……”
段春衣立即抓住机会：“莫欺少年穷！”
说完爽了，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台下观战的伶州鸠。
殷无双眨眨眼，“没有欺你，段道友。我的意思是，这一战，若是你胜了，我便双手奉上一千极品灵石。而若是我胜了……”
刮过擂台的风扬起两人的衣摆，掀动白虎密密的白毛。
殷无双耳下金铃晃荡，清脆悠扬，“你来为我孵一颗蛋。”
“孵蛋？”段春衣听得有些懵，“我不是鸟。”
殷无双只是笑，“我对春衣道友，实在是很感兴趣。自第一次见面，便很有好奇心。”
说着，她好奇道：“春衣道友当初择选宗门，为何去了合欢宗？是白鹭洲离你家远，还是白鹭洲对弟子的待遇令你不满意？”
段春衣沉默了会儿，才道：“殷无双，我是五灵根。”
春衣轻声道：“我没有很多选择。”
她不想在这么多留影石下剖析自己，她与殷无双也不熟；她对一千极品灵石很感兴趣，但对用自己打赌不感兴趣。
段春衣：“即便自信我能赢，但我对你的赌注不感兴趣。”
这种轻慢的世家子态度，让段春衣想起了曾经遇到的那些修士，或许那些修士连殷无双的鞋底都碰不到。
但在当初落魄又可怜的小春衣看来，已经是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了，他们取笑她的笨拙，互相打斗着，看到她像小老鼠避着走，还会逗弄一样丢一块石头装作无意砸她一下。
他们看她头破血流，看她捧着半块灵石，如获至宝，笑得更灿烂了。
十来岁的小女孩不是没有自尊的，她只是不想掉眼泪，但二十多岁的大女人挺直腰杆了，她最讨厌拥有这样眼神的修士。
这种在关注中成长起来的骄子，永远站在世界的中心，他们极度傲慢，习惯于只注重自己的感受，轻视他人。
……
殷无双微滞，捕捉到了段春衣眼底的冷意。
她有些不解，唇角笑容不改，又要再说什么。
段春衣迎风而起，已向她冲来，凌冽的攻势直冲她的面门。
殷无双连忙躲开，“段……”
“殷道友，开战的钟声早已响起，台下众道友，论坛上众道友的时间，不是用来给你浪费的。”
段春衣一击不中，自白虎腹下滑出，一道淡色的粉末随之铺开。
那高大的雪焰虚影在她身后，迤逦扑向那咆哮的巨大白虎，一截修长的手自虚影袍袖中探出，一把扼住了白虎的脖颈，狠狠掼在地上。
整座擂台轰然震动，裂痕撕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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