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风神色骤变，抱着琵琶的手指微微发紧：“那位李大人…… 确实来过云雨楼许多次。”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他出手阔绰，但是喜欢动粗。楼里不少人都被他点过，身上多少带点伤回来。他最喜欢的是头牌红绡姑娘。”
“红绡？”
眠风点头：“红绡性子…… 比较放得开，李大人最喜欢她。”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不过…… 我也是听说的，未必是真。”
“没关系，你继续。”云栖指尖敲了敲桌面。
眠风咽了咽口水：“听说红绡其实也不愿意伺候李大人，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和银钱，不好拒绝。所以后来，她都是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应付。”
云栖眸色一沉：“丫鬟？”
“是，叫小荷。”眠风声音发颤，“但前些日子，小荷不见了。红绡说是她自己跑了，可我们这些人都觉得…… ”他欲言又止，“十之八九，人怕是没了。”
“红绡现在人在哪儿？”
眠风一怔：“这…… ”
“说。”云栖指尖一弹，一枚银锭稳稳落在他怀中。
眠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声道：“顶楼‘登仙阁’刚来了位贵客，点了红绡姑娘。”
云栖站起身，看向忘尘：“去瞧瞧？”
忘尘微微颔首。
……
顶楼的装潢更加奢华。
但本该是笑语盈盈的热闹场所，此刻‘登仙阁’门内却静得诡异。
云栖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有道呼吸声，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没有。
不对劲！
她猛地推开门 ——
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地上躺着个美艳女子，双目圆睁，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已经断了气。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
贵妃榻上，一个红衣男子长发如墨，慵懒地半倚着。他那张脸美得近乎妖异，指尖正漫不经心地绕着酒杯打转，看也不看门口一眼。
云栖眯起眼，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
这时，忘尘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云栖侧头，发现他的气息比平日冷冽，甚至隐隐带着一丝…… 厌恶？
“忘尘，你来了。”红衣男子抬头，“百年不见，想我吗？”
听着挺暧昧的话，但云栖却察觉到了杀气，立刻更戒备：“你认识他？”
忘尘看着云栖不动声色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微微怔住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护在他身前，而不是躲到他身后。
“魔尊执渊，”他嗓音依旧平静。
云栖：“？！”
这么大来头？
难怪敢跟国师叫板！
执渊也将云栖的动作尽收眼底，忽地嗤笑一声：“这种狠绝之人，居然也有人护着？”他坐起身，红袖一甩，“真是好笑！”
说罢，他这才真正将目光落在云栖身上，眼神放肆而露骨地一寸寸打量着她 ——
从玄色劲装包裹的纤细腰肢，到笔直修长的腿，以及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但最让执渊在意的，是那双眼眸 —— 清冷，却又似藏着万千星辰，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还真是个绝色佳人…… ”
云栖皱眉，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魔尊看她的眼神太过复杂，有探究，有兴味，甚至还有一丝…… 嫉妒？
嫉妒什么？
电光火石间，云栖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
这货不会是喜欢……
忘尘吧？！
云栖盯着执渊，眼睛微微瞪大，眼前却突然被一片白纱遮挡。
忘尘挡在云栖身前，将执渊的目光隔绝，他扫过地上那具被魔气缠绕的尸体：“魔物呢？”
执渊冷笑一声，慵懒地靠回贵妃榻上：“你求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云栖听得火起，忍不住凑近忘尘。
她几乎贴着白纱，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不要动手，拿下魔尊？”
忘尘微微侧过头，隔着薄纱，云栖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我们杀不了他…… ”
“？”
她正想追问，突然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响起。
下一秒，那具本该死透的尸体中猛地剥离而出一个浑身缠绕着黑气的人形物体。
是魔物！
魔物身形佝偻，依稀能看出是个丫鬟打扮。
她全身布满狰狞的鞭痕和烫伤，显然生前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而她大张着的嘴巴里面，也是空空荡荡，像是生生被拔去了舌头。黑气从她空洞的眼眶和口中不断涌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魔物一见到执渊就疯狂后退。
“本尊对你没兴趣。”执渊朝忘尘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能度化你的人在那呢 —— ”
魔物闻言转头，在看到忘尘的瞬间，嘶吼声骤然拔高，几乎要刺破耳膜。它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黑气翻涌得更加剧烈。
“阿弥陀佛。”忘尘双手合十，白纱下的面容悲悯而庄严，“这位施主，你大仇已报，该放下执念了。”
说罢，他开始低声诵念往生咒。
而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金色符文，环绕在魔物周围。
“啊 —— ！”魔物发出痛苦的嚎叫，跪趴在地上疯狂挣扎。
那些金光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它周身的黑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云栖只觉得那魔物的嘶吼声刺耳至极，像是拼命想要诉说些什么，却因为失去舌头而无法成言。
她甚至流下了血泪，样子太过悲惨，让人难以直视。
云栖下意识看向忘尘，透过白纱的缝隙，只能看到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侧脸。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怜悯或动摇，仿佛眼前只是一个需要净化的魔物，而非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
云栖眉头微蹙，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等等，先听听她想说什么？”
经文声戛然而止。
忘尘转过头，白纱轻拂过云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好。”
随着他低头的视线，云栖连忙收回手 ——
这位可是不染尘埃的佛修，不能随意触碰，太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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