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异常的意识波动,如同冰原上突兀燃起的一簇鬼火,灼烧着五人被兽性本能占据的神魂。
玄圭(候鸟群) 的感受最为奇特且煎熬。他像一滴试图保持形状的油,混入了一条名为“集体”的湍急河流。候鸟群整体的飞行节奏因那波动产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几羽位于边缘的年轻大雁甚至发出了困惑的鸣叫。玄圭残存的理性碎片疯狂运转,试图在这庞大的、无言的意识洪流中捕捉那信号的来源与性质。“秩序…被打破了…这不在推演之中…” 他的“思考”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那枚黑色玉圭在神魂深处发出微弱的共鸣,提醒着他“记录者”的职责,但他却无力将其召唤,只能被动地随着鸟群,朝着既定的迁徙方向飞行,与那求救信号指示的方位渐行渐远。这种“知”而无法“行”的困顿,比纯粹的蒙昧更令他窒息。
赤焰(荒狼) 的反应最为直接暴烈。他不再仰天长嗥,而是伏低身躯,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沉咆哮。那信号中蕴含的“不甘”与“怨愤”,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狼性中简单的生存逻辑。狩猎、进食、休息——这套循环被打破了。他焦躁地用爪子刨着身下冰冷的冻土,鼻翼剧烈翕动,试图从复杂的气味图谱中剥离出那丝异常的来源。属于赤焰的“破妄”本能,在狼的形态下,扭曲成了一种对“异常”的极端敏感和攻击倾向。他想找到那个源头,用利齿撕碎它,让世界回归他理解的“正常”。
青霖(野马) 的心神被另一种痛苦占据。作为灵植师的本能,即使化身为马,也对草木的悲鸣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那求救信号指向的远方,在她“听”来,是一片宏大而持续的痛苦哀嚎。不是被啃食的自然循环之痛,而是…一种被侵蚀、被玷污、正在缓慢死去的绝望。青草在枯竭,水源在变质,连泥土都在呻吟。这巨大的悲恸冲刷着她作为野马的自由欢愉,一种想要奔赴、想要抚慰的冲动在她胸腔里冲撞,却被“马”的、对危险区域的天然畏惧本能所压制。拯救与自保,两种天性在她体内激烈交战。
素铧(鹰隼) 的行动最为果决。鹰的锐利让她瞬间锁定了信号来源的大致方位——那是一片与周围青翠山峦格格不入的、泛着灰败颜色的山谷,隐约可见扭曲的金属结构和浑浊的水洼。她没有犹豫,双翼一振,便如一道离弦的金色箭矢,破开云层,向那片区域高速掠去。属于素铧的“裁决”天性,在此刻化为最直接的“探查”。她要亲眼去看,去确认那“异常”的本质。鹰眸中倒映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病态的大地,纯粹的杀伐本能里,混入了一丝探究的冷光。
黄堇(牦牛) 的感受则最为沉重。她厚重的步伐停了下来,巨大的牛头转向信号传来的方向。作为大地的守护者,即使化身牦牛,她也能通过蹄下传来的微弱震动,感知到那片土地的“痛苦”。那不是地震或山崩的剧烈动荡,而是一种…缓慢的、沉沦的衰败感,仿佛大地之母的一块肌肤正在溃烂。她守护的牛群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显得有些躁动不安。黄堇本能地想朝着那个方向迈步,用她坚实的身躯去…去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承载”的本性让她无法对这片土地上如此深重的痛苦视若无睹。敦厚的牛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属于“黄堇”的、名为“责任”的焦虑。
……
素铧(鹰隼) 的第一个抵达,带来了更直观的恐怖。
她盘旋在灰败山谷的上空。下方并非自然的景象,而是一片被遗弃的、规模庞大的工业废墟(或许是某个堕入此道的人类文明留下的业障显化)。锈蚀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尸骸,胡乱堆叠。原本的河流变成了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紫黑色油沼。岸边没有植物,只有一些扭曲的、颜色诡异的菌类在蠕动。
而就在那片油沼中央,一块相对完好的金属平台上,匍匐着一个生物。
那是一只…獬豸。
本该是象征公正、独角能辨曲直的神兽后裔。此刻,它的身形却显得佝偻而病态,原本洁白闪亮的皮毛被油污沾染得灰暗不堪,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额前的独角,从中段开始竟然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侵蚀的灰黑色,并且布满了裂纹。它的眼眸不再清澈锐利,而是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痛苦与不甘。
刚才那股意识波动,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在素铧锐利的鹰眸注视下,那獬豸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鹰隼,一股更加清晰、却依旧充满混乱怨愤的意念强行传递过来:
“污秽…谎言…契约被背叛…”
“他们…抽取…我的角…辨明真伪之能…制成了…工具…”
“痛苦…这片土地…因我而毒…救我…亦或…毁了我…”
信息碎片化,夹杂着强烈的负面情绪。素铧(鹰隼)不理解“契约”、“工具”这些复杂的词汇,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那只生物的痛苦,以及它与脚下这片污浊之地深深的联系。它既是受害者,似乎也成了污染源的一部分。
……
与此同时,其他四人也通过各自的方式,或多或少地接收到了这第二波更加清晰的信号碎片。
赤焰(荒狼) 明白了那里有“敌人”,有需要撕碎的“背叛者”。
青霖(野马)感受到了那核心生物(獬豸)与土地一同衰亡的巨大悲恸。
黄堇(牦牛)确认了那片土地的“病”源于那个特定的存在,治愈或毁灭,必须做出选择。
玄圭(候鸟群)则在集体的混乱中,捕捉到了关键词——“契约”、“工具”、“辨明真伪”。他的理性碎片猛地一亮:“业力…显化?!这并非单纯的兽类蒙昧,这是…文明之业在此道的投射!”
五人,以五种不同的动物形态,从五个不同的方向,都被牵引至同一个焦点。
是遵循本能,远离这明显的危险与污秽?
还是响应那求救(或者说,是挑战),深入这畜牲道中的“异常”之地?
他们的兽性在嘶吼,警告他们远离。但他们残存的、属于“梵行者”的灵性,却在催促他们前行。
最先抵达的素铧(鹰隼),在盘旋数周后,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收敛羽翼,如同一块坠落的陨石,朝着油沼中央平台上的獬豸,俯冲而下!
并非攻击,而是…降落。
她要以最近的距离,去“审视”这痛苦的源头,用她鹰的锐利目光,去进行第一次接触,做出属于“素铧”的,也可能是代表团队的第一个“裁决”。
她的行动,如同一个信号,强烈地刺激着还在远方的其他四人。
赤焰(荒狼)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全力奔袭。
青霖(野马)克服了恐惧,扬蹄嘶鸣。
黄堇(牦牛)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哞,迈开了坚定的步伐。
就连被困在候鸟群中的玄圭,也集中起所有残存的意念,试图对鸟群的“集体意识”施加一丝微乎其微的影响,哪怕只能偏离航线一点点……
畜牲道的蒙昧之旅,因这“异常”的出现,骤然转向,直指一个充满污浊与痛苦的业力核心。
(第064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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