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集因姬家巡天楼船的到来,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那艘金光璀璨、龙凤环绕的巨舰,不仅代表着无上的权势与财富,更象征着古老而神秘的天机传承,在诸天星海中都享有超然地位。无数道或敬畏、或好奇、或贪婪的目光投向那停泊区域,议论纷纷,猜测着姬家此行的目的。
云逸立于人群边缘,目光平静地遥望着那艘巡天楼船。他对姬家的权势并无兴趣,但“天机师传承”与“和启明圣殿关系密切”这两点,却让他心中微动。或许,能从这个古老世家口中,得到一些关于星海大局,乃至那场古老“清算”的侧面印证。
他并未急于上前,只是静静观察。只见楼船停稳后,并未有大量人员涌出,只有数名身着素白星纹道袍、气息沉凝的护卫率先落下,肃清出一片区域。随后,一位身着月白长袍、鹤发童颜的老者,在一名手持玉拂尘的童子搀扶下,缓步走下舷梯。
老者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并无精光四射,反而有种洞悉世事的淡然与沧桑。他周身并无强横的灵压波动,却自然流转着一股与周天星辰、与冥冥命运相合的玄妙气韵,令人望之心生宁静,不敢亵渎。
“是姬家的天机师,姬明远大师!”有人低声惊呼,道破了老者的身份,引来更多敬畏的目光。
姬明远目光随意地扫过坊市,仿佛在观察着常人无法看见的“气运”流转。他的目光掠过熙攘的人群,掠过各色建筑,最终,在掠过云逸所在方位时,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那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云逸心中一凛,他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玄奥无比的力量曾试图拂过他的周身,但在触及他体外自然流转的万衍道韵和那初成的星辰法印时,却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悄然包容、化解,未能深入分毫。
那天机师姬明远,在探查他!
姬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他并未再看向云逸,仿佛那只是无意间的一瞥。他在护卫的簇拥下,向着流萤集中心,那最为宏伟的、由流萤集背后几个管理势力共同经营的“星尘阁”走去,显然是有要事相商。
云逸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姬明远那短暂的反应,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对方并非随意探查,而是确实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是因为自己新得的星灵传承?还是内景天地的特殊?亦或是……与那场“清算”产生了某种微妙关联的因果?
他沉吟片刻,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天机师心思难测,主动凑上去反而不美。他转身,准备先返回月痕号。
然而,就在他走出不远,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连接着不同浮空平台的星光廊桥时,一个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道友请留步。”
声音平和苍老,正是去而复返的姬明远。不知何时,他竟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廊桥的另一端,那名持拂尘的童子和护卫皆不见踪影。
云逸停下脚步,转身,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位姬家天机师。“前辈有何指教?”
姬明远缓步走近,在距离云逸三丈外停下,目光再次落在云逸身上,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但依旧没有恶意,只有浓浓的好奇与一丝……凝重。
“老朽姬明远,冒昧打扰道友,还望海涵。”姬明远拱手一礼,姿态放得很低,“方才惊鸿一瞥,感知道友气运如星海深潜,命格似云雾遮峰,竟是老朽生平仅见,不由得心生好奇,特来一见。”
“前辈过誉,晚辈不过是星海一介寻常旅人。”云逸淡然回应,不卑不亢。
“寻常旅人?”姬明远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友过谦了。身负如此精纯古老的星辰道韵,命线之上更缠绕着……连老朽都难以尽窥的变数与因果,岂是寻常?”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云逸的肉身,看到了其体内那株摇曳生辉的星衍小树,语气带着一丝惊叹:“星辰为基,万衍其道……道友之前途,不可限量。然福兮祸之所伏,道友命星之侧,隐有黑湮缭绕,劫煞暗藏,前路恐多艰险。”
云逸心中微动,知道对方确实看出了些根脚,但似乎并未完全看透万衍道经与星灵传承的本质,更多的是基于天机术的推演和感知。他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不知前辈所指劫煞,源于何方?”
姬明远抬手指了指无尽星海,又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缓声道:“星海之大,无奇不有。劫煞之源,在外,亦在内。在外,或有古老宿怨因道友之道而苏醒;在内,道友所追寻之答案,本身便是最大的风险。”
他所指,显然意有所指。宿怨,可能指向那场“清算”的残留阴影。答案,则可能指向云逸寻找启明圣殿,探寻身世与星海真相的目的。
“可有化解之法?”云逸再问。
“天机莫测,命运无常,岂有定数?”姬明远叹息一声,“化解之道,在于道友自身。守心持正,砥砺前行,于万丈红尘、亿万里星海中,寻那遁去的一,方是正理。我姬家祖训有云:‘星动于九天之上,其机现于微末之间’。”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观道友行色,可是欲往‘启明圣殿’?”
“正是。”
姬明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具体,只是提醒道:“圣殿乃星海明珠,亦是风云汇聚之地。九载之后,万族台前,必有一场龙争虎斗。道友若往,需谨记,‘明心见性,方可不惑’。”
说完,他对着云逸微微颔首,便转身飘然而去,身影在星尘光点中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逸立于廊桥,回味着姬明远的话语。这位天机师并未给出具体的预言或指示,但每一句话都似乎暗藏机锋。
“古老宿怨因道而苏醒……”这几乎印证了星灵族传承可能带来的风险。
“所追寻之答案,本身便是最大的风险……”探寻真相,往往意味着揭开危险的帷幕。
“明心见性,方可不惑……”这是在提醒他,在启明圣殿那等地方,要保持本心,看清本质。
这次短暂的会面,看似没有实质收获,却让云逸对前路的凶险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他更加确定,启明圣殿之行,绝不会平静。
他回到月痕号,启动星舟,银光流转,再次驶入茫茫星海。
静室中,云逸取出那枚得自小摊的残缺龟甲,指尖萦绕着一丝新领悟的星辰法印之力,轻轻拂过龟甲表面那些模糊的纹路。
嗡……
龟甲轻微震颤,其上那丝微弱的天道气机被引动,与星辰法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一幅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在他心间一闪而逝:无尽的黑暗虚空,一座残破的、燃烧着永不熄灭火焰的巨门轮廓,以及……一枚与他手中赤红令牌极其相似、但更加完整、气息也更加古老恐怖的光影,正嵌入那巨门中央!
画面破碎,龟甲上最后一丝气机也消散殆尽,彻底化为凡物。
云逸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
黑湮星带,上古战场,残破令牌,燃烧的巨门……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片混乱星域。
他调出星海图,目光落在标注着“黑湮星带”的那片广阔而危险的暗色区域。
下一个目的地,似乎有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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