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陆循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语气温和地对房间内的众人说道:“抱歉,刚刚除了安排晚饭还有些事务需要紧急处理,多失陪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各位,最后落在罔无故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从容与友善。
“没事哒陆循!” 罔无故率先回应,声音轻快,带着全然的不介意。
他此刻心情正好,这点小小的插曲根本影响不到他。
褚常青也微微颔首,清冽的嗓音平静地响起:“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需要处理,更何况你是九君之首?我们都能理解。”
他的话语理性而客观,带着对陆循的体谅。
罔无故那双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会儿,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刚刚那番“苦尽甘来”的绝妙发言虽然,褚常青和故忧都听到了,也给予了反馈(虽然形式不同),但陆循还没听到呢!
这么好的“哲理”,怎么能不让这位重要的朋友也见识一下?
这么想着,他立刻来了精神,伸手就去拿茶几上那只青花瓷茶壶,准备给自己再倒一杯茶,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用最“自然”的方式将那句名言复述一遍。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茶壶柄,就被陆循温和而迅速地制止了。
“等等,”陆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他轻轻按住罔无故的手腕,动作优雅却坚定地将茶壶接了过去,“方才失陪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哪里有让客人自己动手斟茶的道理?还是让我来吧。” 他眉宇间带着真诚的歉意,将这视为一种必要的待客礼数。
“诶呀不用那么麻烦的!” 罔无故连忙道,语气带着点不以为然的随意。
在他简单的认知里,陆循是他的好朋友,更是曾经在他虚弱时给予过帮助的半个救命恩人,倒茶这种小事,他自己有手有脚,甚至还有触手和尾巴,完全没必要劳烦对方。
朋友之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陆循看出了他的不解,并未强求,而是如同一位耐心的师长,用温和的语气解释道:“罔医生,这在我们的文化里,是一种基本的礼节和待客的传统。由主人为客人斟茶,表达的是对客人的尊重和欢迎。这并非麻烦,而是一种心意的体现。”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温壶、置茶、高冲低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与他身上温和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罔无故作为一只刚刚诞生、行事大多随心所欲的灾厄,确实难以完全理解人类社会中这些细致入微、甚至显得有些繁琐的礼节背后的深意。
他歪了歪头,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但看到陆循那认真而温和的表情,他最终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态度变得郑重了一些。
“好吧,我明白了。” 他说道,虽然可能并未真正理解其文化内涵,但他表示尊重朋友的习俗。
他乖乖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像一个准备接受重要仪式的小学生,看着陆循的动作。
陆循见他接受,眼中笑意加深。
他执起茶壶,手腕稳定地将冒着热气的清亮茶汤,平稳地注入罔无故面前那只素雅的青瓷杯中。
水流声潺潺,茶香再次袅袅升起。
“请用。” 陆循将斟满的茶杯轻轻推向罔无故。
罔无故看着眼前这杯由陆循亲手斟满的、代表着“尊重和欢迎”的茶,心里那点因为没能立刻展示“才华”的小小遗憾瞬间被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取代。
他端起茶杯,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牛饮,而是学着样子,稍微吹了吹气,然后小口地啜饮起来。
茶汤微烫,带着比之前更浓郁的香气和更醇厚的滋味。
他一边品着,一边在心里琢磨:人类的礼节虽然有点复杂,但好像......感觉也不坏?
尤其是当朋友为你做这些的时候。
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但一个人愿意为你这么做,本身就说明了你的特殊和与众不同,至少不再是陌生人。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正含笑看着他的陆循,又瞥了一眼旁边静坐的褚常青和依旧满眼崇拜望着他的故忧,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拥挤的办公室,此刻充满了一种让他感到安心和愉悦的氛围。
这与他曾经在楼羽那里感受到的窒息般的掌控,或者与【思】灾那里弥漫的冰冷与压抑,都截然不同。
也许,这就是自己所说的“苦尽甘来”?
他经历了那些不好的事情,现在似乎真的开始尝到一点“甜头”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更加明亮起来,连带着觉得口中的茶也越发甘甜。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陆循说道:“谢谢你的茶,陆循!还有......欢迎!” 他试图用自己刚学到的“礼节”回应对方。
陆循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模仿自己刚才关于“欢迎”的解释,不由得失笑,温和地回应道:“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褚常青看着罔无故这现学现卖、略显笨拙却真诚无比的模样,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而故忧,则是在内心再次为母皇的“聪慧”和“亲和”疯狂点赞。
这看似简单的斟茶举动,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却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与情感的联结。
属于灾厄的纯粹直白,与属于人类的含蓄礼数,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编织出一幅温暖而生动的画面。
时间,如果能够定格,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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