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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像是一层化不开的浓血,涂抹在山海关残破的城楼和尸横遍野的关外大地上。
风中,再没有了清军嚣张的号角,只剩下伤兵痛苦的呻吟,和远处追亡逐北的零星喊杀声。
吴三桂站在林渊面前,身上的铠甲布满了刀痕与血污,这位身经百战的辽东将主,此刻的姿态却郑重得像一个初入军营的伍长。他抱拳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关宁吴三桂,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林渊的目光从昏迷不醒的小六子身上移开,转向吴三桂。他的白甲早已被染成了斑驳的暗红色,脸上溅满的血点让他那张年轻的脸庞显得有几分妖异的俊朗。
“锦衣卫,林渊。”
他的回答平静而简洁,没有官职,没有军衔,仿佛这两个身份,这两个字,便足以说明一切。
吴三桂愣住了。
锦衣卫?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对方或许是京营中某个秘密培养的将领,或许是哪个宗室藩王私下豢养的死士,甚至可能是来自某个隐世门派的奇人。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锦衣卫。
在他,以及天下所有武将的认知里,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是朝堂斗争的工具,是行走在阴暗里的魑魅魍魉。他们或许精于暗杀和拷问,但绝不属于金戈铁马的正面战场,更不可能在十万大军的冲杀下,如入无人之境。
可眼前这个男人,和他那支仅仅二十几人的骑队,却颠覆了他几十年来用鲜血和白骨建立起来的认知。
“头儿,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王麻子一边用刀尖费力地从一个死去的八旗甲兵身上往下撬着一副做工精良的护心镜,一边头也不抬地嚷嚷,“赶紧打扫战场啊!鞑子的好东西可不少,这回咱们发了!”
他身旁,几个同样浑身浴血的白马义从嘿嘿笑着,手脚麻利地收缴着战利品,他们的动作熟练得像是乡下老农在收割自家的庄稼,对一旁那位大名鼎鼎的平西伯,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一个。
这番景象,让吴三桂和他身后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依旧保持着森严军纪的关宁铁骑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一支军队吗?这散漫无纪的模样,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刚刚却打出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迹之战。
吴三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中的震撼与荒谬感交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渊没有理会王麻子的胡闹,他蹲下身,亲自解开小六子被鲜血浸透的衣甲,检查着他背后的伤口。那道被箭风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林渊的眉头紧紧皱起,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金疮药粉末,小心翼翼地、厚厚地撒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个伤兵,而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找军中最好的大夫来。”林渊头也不抬地对身旁的王麻子说道,“用最好的药,不计代价,必须把他给我救回来。”
“放心吧头儿!”王麻子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吴三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林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疼惜,也看到了那二十几名悍卒在听到命令后,自发围拢过来,用身体为小六子挡住寒风的默契。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不是上官对下属的命令,也不是将军对士卒的悲悯。那是一种……家人之间的眼神。
吴三桂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统领关宁铁骑多年,自问也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可他从未见过这样一支队伍。他们之间没有森严的等级,却有着比钢铁还要牢固的羁绊。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他们的“头儿”,毫不犹豫地去死。而他们的“头儿”,也同样珍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
这才是真正的强军之魂。
他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那些虽然军容严整,但眼中却难掩疲惫与茫然的将士。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和林渊的差距,或许不在武勇,不在谋略,而是在这里。
他所效忠的,是远在京城那个多疑的皇帝,是那个风雨飘摇、党争不休的大明朝廷。
而林渊的兵,效忠的,只是林渊。
追击的军队陆续回来了。
关宁铁骑的将士们,几乎人人带伤,马背上驮着缴获的旗帜、兵甲,还有同袍冰冷的尸体。他们的脸上,交织着胜利的狂喜与失去战友的悲恸。
清军溃败的场面,比最勇猛的战士所能想象的,还要彻底。
从山海关下到往东二十里的官道上,铺满了清军丢弃的兵器、甲胄、粮草和辎重。无数的尸体,人和马的,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许多八旗兵甚至没死在明军的刀下,而是死于撤退时的疯狂踩踏。
这一战,多尔衮带来的十万大军,至少有三成,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山海关大捷!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足以扭转乾坤的大捷!
一名副将冲到吴三桂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总兵大人!鞑子……鞑子退回关外宁远一线了!咱们……咱们赢了!”
“赢了……”吴三桂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恍如隔世。
他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林渊。
这一次,他的眼中,再没有任何的试探与好奇,只剩下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敬畏。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朝着林渊,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了下去。
“吴三桂!”
他身后的将领们大惊失色,纷纷惊呼出声。
吴三桂却置若罔闻,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末将吴三桂,叩谢林大人救命之恩!此战之后,山海关三万将士,皆听大人号令,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这一跪,跪的不是锦衣卫的身份,也不是朝廷的权威。
跪的,是那份在绝望中点燃希望的恩情。
跪的,是那份足以逆转天命的、神鬼莫测的强大。
他吴三桂,怕死,也爱权。但他更是一个赌徒。他清楚地知道,从今天起,大明的天下,最大的那张赌桌上,多了一个谁也惹不起的庄家。
与其被动地成为别人的筹码,不如主动地,将自己的一切,押在这个最强的人身上。
林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扶,也没有立刻拒绝。
他知道,吴三桂这一跪,跪下的不仅仅是他的膝盖,更是整个关宁军团的未来。从这一刻起,这支大明最精锐的边军,实际上,已经易主。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吴总兵请起,你我皆为大明臣子,守土保民,本是分内之事。”
一句“分内之事”,轻描淡写,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分量。
吴三桂站起身,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一名负责清点伤亡和府库的参将,面色苍白地跑了过来,他嘴唇哆嗦着,打断了这劫后余生的短暂平静。
“林……林大人,吴总兵……”
吴三桂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仗都打赢了,还有什么天大的事?”
那参将咽了口唾沫,声音艰涩地道:“我军……我军伤亡,亦是惨重。关宁铁骑经此一战,还能再战的弟兄,已不足……不足一千五百人。”
吴三桂的身形猛地一晃。
不足一千五百人!他带到山海关的三千精锐,一战之下,折损过半!
这代价,太过沉重。
那参将的声音愈发低微,带着哭腔:“而且……城中府库……早已被那该死的兵部侍郎掏空,我们所有的粮草,最多……最多只能再支撑三日了。”
三日。
刚刚被胜利的火焰点燃的空气,瞬间冷却,结成冰霜。
山海关大捷的背后,是血淋淋的现实。他们虽然打退了多尔衮,却也几乎耗尽了最后一滴血。
一支不足一千五百人的残兵,一座只能支撑三天的孤城。
他们赢了,但他们,似乎依旧身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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