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无日月,但人体的生物钟依旧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当林晚再次从浅眠中苏醒时,感觉精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明。脑袋里那沉闷的痛感几乎消失了,只剩下些许疲惫后的酸软。她第一时间动了动手指,掌心立刻传来熟悉的、坚定的回握。
“醒了?”沈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昨夜又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但那股虚弱感明显减弱了。
“嗯。”林晚应道,心中涌起一股欣喜,“你听起来好多了!”
“……嗯。”沈砚没有多言,但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算是回应。
这时,石头也醒了过来,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走到传递口边:“沈老弟,感觉怎么样?能稍微活动了吗?”
门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评估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传来衣物摩擦和轻微吸气的声响,伴随着沈砚压抑着痛楚的声音:“可以……勉强移动。左腿……承重不行。”
能移动就是巨大的进步!林晚和石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振奋。
“别急,慢慢来!”林晚赶紧对着洞口说,“千万别再扯到伤口!”
“知道。”沈砚简短回应。
石头开始分配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清水。他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成三份,最大的那份通过洞口递给了沈砚,又将水壶递过去。“省着点,就这些了。”
沈砚默默接过,没有推辞。他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恢复体力是当务之急。
简单的“早餐”在沉默中进行。气氛却不再压抑,而是充满了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每个人都清楚,休整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吃完东西,沈砚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他惯有的冷静和条理:“林晚,你再尝试感应一下‘星核’。看它是否完全恢复,或者……有没有关于这扇门,或者其他出口的信息。”
“好。”林晚立刻点头。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将精神再次集中,尝试着去触碰那悬浮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星核”。
这一次,没有了协议启动时的狂暴能量冲击,也没有了生死关头的巨大压力。她的精神触须变得更加柔和、平稳。起初依旧是一片虚无,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但她没有放弃,耐心地、一遍遍地尝试着,如同叩响一扇古老而神秘的大门。
终于,在她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层“玻璃”似乎变薄了一丝。她再次“听”到了那浩瀚如同星海般的意识低语,但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信息洪流,而是变得有序、清晰。
她“看”到了“星核”内部能量回路的稳定流淌,如同痊愈的血脉,虽然比巅峰时期略显稀薄,但充满了勃勃生机。她感知到它对外层空间“守望者壁垒”的持续维护,那道屏障坚固而稳定,将“湮灭潮汐”的危险能量牢牢阻挡在外。
然后,她的意识被引导着,流向这间控制室,流向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
“……门……”林晚喃喃出声,眉头微蹙,似乎在解读着晦涩的信息,“能量锁……因为之前的冲击……部分熔毁了……常规方法……打不开……”
石头的心沉了一下:“那怎么办?”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意识继续在“星核”提供的信息流中探寻。突然,她“看”到了另一组被隐藏的、极其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它们连接着控制室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等等……还有……有一条……备用通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不在门上!在控制室里面!需要……需要特定的能量频率才能激活!是……是守夜人最后的应急逃生路径!”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石头立刻跳了起来:“在哪里?需要什么频率?”
林晚努力地将“看”到的信息翻译成他们能理解的语言:“在……在东北角的墙壁后面……频率……是……是守夜人核心印记的共鸣频率!”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沈砚之前交给她的、现在被她小心收在怀里的金属盒,“是它!金属盒的共鸣频率!”
希望的火花瞬间变成了燎原之火!
“快!试试!”石头催促道。
林晚连忙拿出那三个金属盒。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表面再次浮现出淡蓝色的光晕,发出轻微的、同步的嗡鸣。她按照“星核”信息流中指引的方式,将三个盒子以特定的三角方位摆放在东北角那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墙壁前。
当最后一个盒子落位时,异变发生了!
三个盒子光芒大盛,共鸣声连成一片,一道凝实的蓝色光束从三角中心射出,精准地打在墙壁的某一点上。那面墙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紧接着,一块约莫一人高的墙面,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然后平滑地滑向一侧,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土的、久未流通的空气从洞口内涌出。
通道!真的有一条通道!
“太好了!”石头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林晚也长舒一口气,激动地看向传递口:“沈砚!我们找到通道了!”
门外,沈砚似乎也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好。准备一下,我们……尽快离开。”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林晚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决断。此地不宜久留,“夜枭”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他们的物资也撑不了多久。
石头立刻开始行动,将控制室内所有可能用到的物品——主要是剩余的一点药品、工具和那几乎空了的食物袋——迅速打包。林晚则小心地将三个恢复平静的金属盒重新收好。
“沈砚,我们怎么帮你?”林晚对着洞口问道,这是目前最大的难题。通道狭窄,沈砚重伤无法自行行走。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砚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石头,找些……结实的布料,或者……金属条。把我的左腿……和 torso (躯干)……固定起来。你们……拖我出去。”
拖出去?!
林晚的心狠狠一揪!他伤得那么重,拖行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不行!太疼了!你会受不了的!”她立刻反对。
“这是……最快的方法。”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疼痛……死不了。犹豫……会死。”
他的话像冰水一样浇醒了林晚。是的,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石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咬了咬牙,开始在控制室内寻找可用的材料。幸运的是,他在一个废弃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些不知用途的、韧性极强的合成纤维带和几根还算结实的金属短棍。
“找到了!沈老弟,你忍一下!”石头对着洞口喊道,然后将材料和一把匕首递了出去。
门外传来布料撕裂和金属摩擦的声音,夹杂着沈砚极力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闷哼。每一次声响,都像刀子一样割在林晚的心上。她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无声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响停止了。沈砚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和疲惫,却依旧稳定:“……好了。”
石头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晚,眼神坚定:“林老师,我们走。”
林晚用力点头,擦干眼泪。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他们太多生死记忆的控制室,看了一眼那悬浮的、仿佛在默默送别的“星核”,然后毅然弯腰,率先钻进了那条未知的、漆黑一片的逃生通道。
石头紧随其后。
通道内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充满了潮湿的霉味。林晚用手机(早已没电,但手电功能还能勉强使用)微弱的光照亮前方,小心翼翼地探路。石头则在后面,负责将固定好、无法弯曲的沈砚,一点一点地,沿着陡峭的坡道,艰难地向下拖行。
沉重的摩擦声,沈砚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和偶尔无法控制的痛哼,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每一声,都让林晚心如刀绞,但她只能咬紧牙关,努力照亮前路,不让自己回头,不让自己崩溃。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是出口!
希望给予他们最后的力量。三人(或者说两人拖着一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光亮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们冲出了通道口!
刺眼的阳光瞬间笼罩了他们!清新的、带着草木芬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们出来了!他们终于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地下!
林晚和石头因为脱力,踉跄着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被拖出来的沈砚,躺在草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因为极致的痛苦和虚弱而暂时昏迷过去。
阳光洒在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勾勒出他冷硬却脆弱的轮廓。
林晚爬到他身边,颤抖着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发丝,感受着他虽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和脉搏,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他们出来了。
他还活着。
阳光,蓝天,白云,清风……这一切久违的人间景象,此刻看来,是如此的不真实,又如此的珍贵。
石头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落星山脉某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四周群山环绕,绿意盎然,暂时看不到任何危险的迹象。
“我们……暂时安全了。”石头哑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也充满了逃出生天的庆幸。
林晚紧紧握着沈砚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看着眼前这个为她、为所有人付出一切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夜枭”的威胁依然存在,沈砚的伤势需要救治,未来的路依然漫长。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冲出了黑暗,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而紧握的双手,便是他们对彼此、也对未来,最坚定无声的——誓言与承诺。
新的征程,将在阳光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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