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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点拨与警示，心魔渐炽
翌日，辰时。 试剑亭四周雾气未完全散尽，桃花瓣上凝着晶莹的晨露。欧阳克早已恭候在此，一身白衣熨帖得一丝不苟，试图维持住世家公子的风度，然而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细微血丝与一丝恍惚，却泄露了他昨夜未曾安眠的事实。他垂手而立，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前方青石板上，不敢有丝毫逾矩。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缓从容。欧阳克立刻收敛心神，愈发恭敬地垂首：“林公子。”
林霄一袭玄衣，缓步走入亭中，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被那深邃的墨色吸敛，衬得他容颜愈发清冷出尘。他并未多看欧阳克，径直在石凳上坐下，夕阳色的眼眸淡淡扫过石桌上不知何时摆放好的一壶新沏的碧螺春。
“你叔父的蛤蟆功，至刚至猛，讲究的是一口先天真气蓄积爆发，如山洪倾泻，势不可挡。”林霄并未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却直指核心，“而你，心思活络，机变有余，沉稳不足。强行走刚猛霸道的路数，不过是徒具其形，难得其神，甚至反伤经脉。”
欧阳克心中一震，这正是他多年来的症结所在！他连忙道：“公子明鉴！晚辈确感内力运行时常有滞涩之处，难以圆转贯通。”
林霄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香袅袅升起，氤氲了他过于锐利的目光。“既然刚猛之路不通，为何不试着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欧阳克茫然。
“白驼山武学，并非只有蛤蟆功。”林霄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灵蛇拳，亦是尔家绝学。蛇性柔韧，诡变莫测，伺机而动，一击必中。与你心性，岂非更为契合？”
欧阳克怔住。灵蛇拳他自然学过，却始终视为辅佐蛤蟆功的旁支末节，从未深思。
“至柔，亦能至刚。”林霄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内力运转的轨迹，“将你修炼蛤蟆功积蓄的那口真气，不必强行催发，转而蕴于经脉，化入灵蛇拳的招式变化之中。以柔驭刚，以诡破正。如此，滞涩可解，前路自通。”
他说话间，并指如剑，并未动用真气，只是随意在空中虚划几下。指尖过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轨迹刁钻灵动，时而如毒蛇吐信，疾如闪电，时而如巨蟒缠身，绵密柔韧，明明不见丝毫劲风，却给人一种无所不在、避无可避的压迫感！
欧阳克看得目眩神迷，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扇从未想过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打开！原来武功还可以这样练！原来困扰他多年的瓶颈，解决方法竟如此…巧妙而又颠覆！
“多谢公子指点！晚辈…晚辈明白了！”欧阳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下意识地便想依照那轨迹演练一番。
然而，他刚一抬掌，试图模仿那柔韧之势，体内习惯性运转的蛤蟆功内力却猛地一躁，气息瞬间岔乱，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
林霄似乎早有所料，并未意外，只淡淡道：“积习难改，非一日之功。心法转变，需循序渐进，强求不得，否则反受其害。”
欧阳克连忙稳住气息，压下翻涌的气血，冷汗涔涔而下，既是后怕，又是羞愧：“晚辈愚钝…”
“非是愚钝，是心不静。”林霄打断他，夕阳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昨日叮嘱你叔父之言，看来他并未完全转达于你。”
欧阳克一怔：“公子是指…”
“武学之道，首重修心。”林霄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心思杂乱，妄念丛生，便是给你通天秘籍，亦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欧阳克心头猛地一凛，仿佛被那双眼睛彻底看穿，昨夜那惊鸿一瞥的香艳画面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脑海，让他瞬间耳根发热，心跳如鼓，下意识地避开了林霄的视线。
“看来，你并未听进去。”林霄语气平淡，却让欧阳克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只见林霄缓缓抬起手，并未指向欧阳克，而是对着亭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隔空轻轻一拂。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凌厉的劲风。
但那株桃树却无风自动，枝头上灼灼绽放的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化作飞灰！不仅仅是花朵，连那青翠的叶片也瞬间失去所有水分，变得枯黄焦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一瞬间抽干了它们所有的生机！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雷霆手段更令人毛骨悚然！
欧阳克看得目瞪口呆，遍体生寒！这是何等诡异莫测的手段？！
“这便是不修心、内力岔乱、反噬己身的模样。”林霄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好看吗？”
欧阳克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衣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晚辈知错！求公子恕罪！晚辈定当谨遵公子教诲，清心寡欲，勤修内力，绝不敢再心生妄念！”那桃木令牌此刻烫得他胸口发痛，无尽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林霄垂眸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记住今日所言。功法已授，能走到哪一步，看你自身造化。下去吧。”
“是！是！多谢公子点拨！晚辈告退！”欧阳克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发软地爬起来，不敢再多看林霄一眼，踉跄着退出了试剑亭，直到走出很远，那颗狂跳的心脏都无法平复，背后依旧一片冰凉。
太可怕了！方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位林公子，根本不是什么仙人，而是掌控生死、一念可决他命运的魔神！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恐惧之中，昨夜那惊心动魄的艳色画面却如同附骨之蛆，再次顽固地钻入他的脑海。极致的恐惧与那极致魅惑的景象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战栗又忍不住回想的感觉。
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危险的念头，却发现那画面仿佛烙印般清晰。他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紧闭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方才林公子演示灵蛇拳义时那灵动莫测的手指，与昨夜月光下那脆弱仰起的脖颈、泛红的眼尾…冰冷威严的警告与那活色生香的记忆…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在他脑中疯狂交战，撕扯着他的心神。
他知道那是禁忌，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可越是压抑，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就越是鲜明。
心魔，已悄然种下，并在恐惧的灌溉下，扭曲地滋生。
试剑亭内，林霄慢条斯理地喝完杯中剩余的茶。
黄药师的身影自桃林深处转出，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握住他微凉的手：“看来，点拨得不甚愉快？”他方才虽未现身，但亭中发生的一切，皆在他感知之中。
林霄任他握着，慵懒地靠向身后的栏杆：“朽木虽难雕，偶尔点拨一下，看其挣扎，也算添些趣味。”他夕阳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何况，敲打一下，让他时刻记得何为敬畏，免得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徒惹麻烦。”
黄药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哼了一声：“他最好记得住。”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带着独占意味的吻，“我的霄霄，岂是他人能妄加窥视的。”
林霄低笑一声，回应了这个吻。
阳光正好，桃花正艳，亭中相依的身影缱绻如画。而某些悄然滋生的阴暗念头，则被暂时压抑在了无尽的恐惧之下，等待着未知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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