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归墟渐暖，痕印心牢
地牢的阴冷似乎还黏在骨缝里，带着铁锈和绝望的气味。林霄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肮脏的石壁和铁栏，而是熟悉的、挂着柔软纱帐的床顶，以及透过窗棂洒进来的、温暖明亮的午后阳光。身下是铺着柔软锦褥的床榻，身上盖着轻暖的丝被。
他回来了。
回到他和张起灵，还有小临安的家。
剧烈的时空转换带来的眩晕感依旧残留，让他一阵反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额角，却发现手臂酸软得厉害。
但……似乎有些不同。
这次的眩晕和虚弱，比起生产后最初那段时间，以及更早之前穿越时所承受的撕扯剧痛，明显减轻了许多。不再像是灵魂要被碾碎重塑，而更像是一场重感冒后的头重脚轻。身体深处那因生育而亏空的气血，似乎也在缓慢地、但却坚定地滋生着新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带来了久违的暖意。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力量的回归，虽然缓慢，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虚脱无力的状态。
“唔……”旁边摇篮里传来细微的哼唧声。
林霄的心瞬间被揪紧，猛地侧过头。只见小临安正挥舞着小拳头，咂着小嘴，似乎快要醒来。那小小的、柔软的身影，瞬间驱散了他脑海中地牢的冰冷影像，填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几乎是同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张起灵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膳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精准地落在林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感飞快地掠过——是尚未完全敛去的心有余悸，是失而复得的深沉庆幸，以及一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滚烫的疼惜。
四目相对。
林霄鼻子一酸，刚刚在地牢里强忍着的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了上来，眼眶立刻红了，嘴巴微微扁起，带着浓重的哭腔软软地喊了一声：“……小哥……”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要抱抱，却因为手臂依旧酸软而没能抬起。
张起灵瞬间便到了床边，将药碗放在一旁，俯身将他连人带被小心翼翼地拥进怀里。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重的谨慎，臂膀却收得极紧，仿佛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响在林霄耳边，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沙哑和颤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林霄把脸埋在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清冽又熟悉的气息，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浸湿了对方的衣襟。“……那边……好冷……他又受伤了……”他断断续续地、带着哭音小声诉说，仿佛在外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可以依赖的怀抱。
张起灵的手臂收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沉默地听着，用体温无声地安抚着他。那些随着林霄回归而再次清晰起来的、关于黑暗地牢的记忆碎片，让他的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墨，眼底深处有冰冷的杀意翻涌，却又被怀中人细微的颤抖和眼泪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沉重的疼惜。
他知道，林霄口中的“他”，是过去的自己。
“不怕。”他低声安抚，掌心带着温厚的暖意，轻轻抚过林霄的后背，那盘踞的应龙暗纹在他掌心下微微发热，仿佛也在安抚着受惊的主人，“都过去了。”
在他沉稳的怀抱和温柔的抚慰下，林霄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张起灵：“我……我这次好像没那么晕了……身上也有点力气了……”
张起灵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确实比上次穿越回归时好上许多，眼底那因元气大伤而常年存在的脆弱感也似乎淡了一分。他指腹擦过林霄湿漉漉的眼角，低声应道：“嗯，在恢复。”
或许是因为生产后的身体正在自然康复，也或许是因为多次穿越让他的身体开始逐渐适应时空的法则，更或许……是因为那定魂珠和双重血脉的守护仍在持续发挥着作用。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迹象。
摇篮里的小临安终于彻底醒来，发出响亮的哭声，似乎在抗议被忽视。
林霄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宝宝……”
张起灵扶着他靠坐在床头，然后将哭闹的儿子小心抱起来，放入他怀中。
接触到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闻到熟悉的气息，小临安立刻停止了哭泣，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霄。
抱着儿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感受着那鲜活的生命力，林霄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散了。他低头，轻轻蹭着儿子奶香的小脸蛋，脸上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张起灵坐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一幕——林霄抱着孩子，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层温暖的光晕。他心中的暴戾和冰冷终于缓缓平息，被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家”的宁静所取代。
他端起温度适中的药膳，舀起一勺，仔细吹凉，递到林霄唇边。
林霄就着他的手乖乖喝药，目光却一直温柔地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
时光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馨。
虽然穿越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去，但林霄身体的逐渐恢复，以及怀中这个需要他们共同守护的小生命，都给了张起灵更强大的耐心和信念。
他知道，下一次离别或许仍在所难免。
但他也坚信，无论林霄被时空带往何处，最终都一定会回到他和孩子的身边。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他离开时，守护好他们的家；在他归来时，给他一个可以安心落泪和依靠的怀抱。
如同过去那个冰冷地牢里，那个陌生青年曾笨拙地、却无比真挚地，试图给予他的一样。
如今，换他来给予。
给予更多，更久，直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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